顧騅對自己的父親和叔叔沒有不敬之處,也不是真的放縱他們不管,若是真的不管不顧,也就不會攔著不讓人出門。
顧家兩位老爺,一輩子都活的憋憋屈屈,老爹活著的時候受老爹管製,老爹去了,又受了侄子的管製,沒辦法,誰讓人家繼承了爵位,是正兒八經的侯爺呢。
現在倒好,老爹躺進了棺材裏,侄子不在家,竟然要受病懨懨的兒子的管製。
偏偏還拿他無可奈何,也不知道顧驄走的時候下了什麼樣的命令,沒有顧騅的允許,府中的人不得出門半步,就算是顧家的兩位老爺也不例外。
顧二老爺冷笑著看著自己的兄長:“這就是你養的好兒子。”
顧大老爺不服氣的罵回去:“你的兒子也沒好到哪去,現在還不是跟著顧驄那個小混蛋奔赴戰場了?”
顧二老爺的氣勢一下子就萎靡了。
沒錯,自己的兒子跟著顧驄跑了。
這是誰能想得到的事情呢,明明以前的他們根本就不和氣。
小的時候常常鬧得府中雞飛狗跳的也就算了,長大了明爭暗鬥的也不少,怎麼現在就能爬到一條道上去做同一件事呢?
顧家的兩位老爺想不通,更是為了顧家的前程愁白了頭發,想要見見蕭婉茵,討一個主意,結果別說蕭婉茵了,就算是蕭婉茵身邊伺候的人他們都接觸不到。
顧騅是留下來看家的,當真就是兢兢業業的守著這個家,不讓出半點紕漏。
可百密終有一疏,這一天晚上,侯府上空就出現了兩條身影,直接奔著蕭婉茵的院子掠去。
中途卻被截了下來,兩夥人,四個身影,悄無聲息的打到了一起,戰圈很快轉移到忠勇侯府的外麵。
大約半柱香的時間之後,兩個身影從顧府上空掠過,又回到了原本各自的位置。
顧府竟無一人察覺。
蕭婉茵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著覺。
屋子裏的丫鬟聽到聲音,小聲詢問道:“姑娘,是否要點燈?”
“不用了。”蕭婉茵眉頭打結:“就算是點了燈又能怎麼樣?屋子裏亮堂了,這心可是亮堂不起來!”
隨身丫鬟知道她究竟在憂心什麼,無非是父親兄長出了事,丈夫沒說一聲就率兵趕往邊關,等於已經是表明了態度,不會站在嶽父這一邊。
丫鬟隻能好言安慰,讓她寬心。
可是類似的話已經說了很多遍,蕭婉茵聽都聽膩了。
她示意丫鬟不要再說了:“我也是到他要走的時候才知道,我在他的心目中不僅僅是一點位置沒有,還是他最防備的那一個,現在想想,成親這麼長時間以來,其實他從未與我交過心,甚至壓根就沒拿我當他的妻子看待過,顧驄,你這個混蛋!”
蕭婉茵憤怒的錘著床沿,連日來積攢的委屈和憤怒全都爆發。
眼淚盈滿眼眶。
哪怕心裏明白顧驄一直都是防備自己的,他的心裏也一直沒有自己這個人,可當事情臨頭,她還是不願意相信,自己一直視為最親近的那個人,實則一直防備自己。
可很多事情就是這樣,由不得她不相信。
顧家大老爺二老爺都走不出去侯府大門,自己身邊的丫鬟婆子都被關在這個院子裏,想要打探一下消息都做不到。
她不明白,顧家明明看起來亂糟糟的,比榮王府還不如。
大房二房的兩位太太常年因為掌家的事情互別苗頭,大老爺二老爺更是為了侯位明爭暗鬥,就連顧家的三個公子也是這樣。
可沒想到,一旦出了事,顧家就成了固若金湯了。
兩位太太隻管著一家的吃穿用度,兩位老爺心有不忿蠢蠢欲動卻被兒子侄子鎮壓。
一向病懨懨不管是的顧騅竟然將府中上下看得牢牢地。
她這個名正言順的侯爺姑娘反倒是成了擺設。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怎麼樣了,兄長是不是在受苦。
顧驄既然敢撕破臉表明立場,那麼就代表這一次的風波沒那麼輕易過去,皇帝陛下想要置父王於死地的決心一定很堅決。
那是自己的娘家,兄長一向疼惜自己且不說,作為出嫁的女兒,娘家就是自己最大的依靠,若是娘家倒了,她在侯府,恐怕就更沒了地位。
道理她明白,隻是苦無對策。
這種時候,顧家連原本在老侯爺靈前誦經的和尚都趕走了,為的就是不給人鑽了空子。
她又該當如何呢?
丫鬟跟著她一起發愁,唉聲歎氣一回,忽然靈光一閃,對她說道:“姑娘,奴婢有個主意,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還有什麼當講不當講的,有主意就趕緊說吧。”
“姑娘,若是您身懷有孕……”
“你胡扯什麼?”蕭婉茵苦笑:“怎麼可能?他顧驄——”
蕭婉茵的眼睛亮了,她轉頭看著自己的丫鬟。
眼睛適應了黑暗,夜色中已經能看清楚身邊人的輪廓。
丫鬟輕輕地點了點頭:“夫妻之間的內情,外人如何知曉,這種事情,就算是侯爺再怎麼信任自己的兄長,也不會隨隨便便就告訴他吧?”
蕭婉茵轉過頭,昏暗的之中,她緩緩說道:“若是真的懷孕,勢必要招大夫或者太醫進府的。”
丫鬟點頭:“沒錯,咱們現在最大的難處就是這個院子禁止出入。”
蕭婉茵點點頭,可隨即她就遲疑了:“若是將來事情暴露,我要如何在這個家裏自處,更要如何麵對顧驄呢?”
“姑娘!”丫鬟低聲說道:“麵對侯爺,這都已經什麼時候了,是王府的事情重要,還是對您根本不在意的侯爺的事情更重要啊?”
蕭婉茵聽了這番話,迅速冷靜了下來,她本來就不是那種軟弱的性子,雖然對顧驄情根深種,可也知道家族榮耀才是自己最大的依靠,心中很輕易的下了決斷。
她讓丫鬟去叫醒嬤嬤,主仆幾人細細商量一番,定下主意。
轉而到了第二天,蕭婉茵開始裝作不舒服的樣子。
嬤嬤們讓看守自己的人去找兩位太太說。
不想招來的卻是顧騅以及顧騅的妻子,顧騅也不進院子,隻站在門外候著,讓自己的妻子帶著兩位老嬤嬤進去給蕭婉茵瞧病。
主仆幾個人慌了神,沒想到沒招來大夫,竟然招來了兩個滿頭白發的嬤嬤。
妯娌見麵,互相寒暄問好。
顧騅妻子是個精細的,顧騅身體不好,常年有病在身,她照顧病人都已經照顧出經驗來了,兩個嬤嬤給蕭婉茵請安。兩個人都是府裏伺候多少年的老人了,還是當初顧驄奶奶身邊伺候的,現在留在府裏養老,平日裏什麼事情都不需要她們做,沒想到顧騅今天竟將人搬了出來。
兩位嬤嬤年紀雖大,身體卻好,手腳靈活,耳聰目明。
對王府的那些規矩視而不見,直接查看蕭婉茵的病情。
又為她把脈。
這樣不知規矩的行事,讓蕭婉茵招架不及,一時失神,反倒是被她們牽著鼻子走了。
蕭婉茵身邊的嬤嬤有意將蕭婉茵的病情往懷孕上扯,兩個嬤嬤卻不動聲色,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囑咐蕭婉茵養好身體就離開了。
蕭婉茵貼身的嬤嬤跟著出去,看見顧騅妻子以及兩個嬤嬤跟顧騅說了什麼。
她心一橫連忙說道:“大公子,不是老奴不信任兩位嬤嬤,實在是這種事情事關重大,不得不仔細一點啊!這侯爺不在,萬一真的有個什麼閃失,等侯爺回來可要怎麼向他交代?我們這些奴才可真的就該死了!”
顧騅看著她,半天方才說道:“嬤嬤說得對。”
嬤嬤眼裏迸射出希望的光芒。
“事關重大,隻是現在正是非常時期,府內禁止閑雜人等出入,這樣,這兩位嬤嬤就留在這裏,幫著照料一下弟妹,若是有什麼事情,嬤嬤再來找我不遲。”
他轉頭望著自己的妻子,說道:“你也上點心,這邊有什麼事情你也幫著照料一下。”
顧騅妻子點頭應是。
這樣一番安排,都已經坦白說了,就是不能放人出去,讓嬤嬤也無話可說。
沒想到這侯爺府行事這麼直白。
“欺人太甚!”
知道這條路行不通,蕭婉茵身邊的丫鬟小聲抱怨著。
原本以為是絕境中唯一的生路,卻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反倒是給這個院子招來兩雙眼睛,行事說話更要謹慎小心。
蕭婉茵躺在床上發呆。
眼淚再一次流了下來,心裏忽然感覺到濃濃的絕望。
顧騅這樣做分明是有恃無恐,若不是顧驄有言在先,他又怎麼敢如此行事。
可見顧驄絕情絕義,對她當真是半點感情也沒有。
蕭婉茵雙手攥拳,這門婚事剛剛定下來的時候,兄長就來勸過自己,說顧驄不是良配,她那個時候隻記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見了顧驄之後,又被這人器宇軒昂的外表所迷,一顆心不知不覺淪陷。
曾經以為時間還很長,天長日久,總會生出情愫來,卻沒想到根本沒有什麼天長日久,她的婚姻,本來就是一場虛以為蛇的陰謀。
若不是這場婚姻,忠勇侯的爵位如何會落到他顧驄的頭上。
蕭婉茵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滴:顧驄,既然你如此無情,那麼就休怪我蕭婉茵無義!
我父王兄長若是逃不過此劫,我定要拉著你一通入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