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你妹妹有了身孕了

大清早的,梅翰林是被後院阿娘和妹妹兩個人給吵醒的,睜開眼睛,雀不願意起來,趴在那裏一動不動,耳邊聽到的,是母女兩個的相互指責。

秀才捂著耳朵,實在是想不明白這兩個人怎麼能吵得這麼大聲,隔著個院子,竟然也能聽的清清楚楚,本來想眼不見為淨,可實在是挨不過去,隻能披上衣服穿上鞋奔著後院去了。

自從出了之前阿采的那件事之後,家裏的丫鬟見到他都遠遠的避開了,這個院子裏隻剩下一個婆子小廝打點著,婆子年紀大了,幹活不麻利,也沒什麼眼力見,小廝手腳到還算是麻利,可就是人沒個定性,成天跑出去瘋,秀才每次著急的時候都找不到人。

和妹妹說過一回,沒想到被妹妹直接懟了回來,當時的嫵娘正在簪花,身上穿著大紅的襖子,襯得一張小河蟹臉雪白嬌豔,十個指甲塗成紅色,整個人像是一朵正在盛開的牡丹花。

隻是說出來的話就沒有那麼好聽了。

“哥哥。”她不顧他的示意,不肯趕走身邊正在幫她梳頭的丫鬟,就那麼大咧咧的當著人前訓他。

“咱們家現在不比以前了,你讓我將那婆子小廝趕走,我又上哪去找人伺候你,不是我說你,你說你這個人,誌大才疏,本事沒見多少,折騰出來的幺蛾子一出接著一出,前頭的瀲香,後麵的阿采,還有宋家的那個小女表子,這左一出右一出的,你說你就不能安分點。我為什麼要讓婆子小廝伺候你去,不就是想要你好好用功,安心讀書,別再折騰那些花樣了嗎?你呢,也別說我不給你換人,你說你這麼大的一個人了,上過學,讀過書,現在也當了主子,連一個小廝都降不住,還想要妹妹給你出頭,你說這宅子裏你還能鎮得住誰?”

秀才氣得臉紅脖子粗,吭哧了老半天才吼出來一句:“我一個斯文人,怎麼好和他們這些粗苯鄙賤之人計較。”

嫵娘聞言,對著鏡子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毫不客氣的質問道:“這會兒嫌人家粗笨了,鄙賤了,當初要納人家當小妾的時候怎麼沒想著人家是不是太粗笨,太鄙賤啊?”

秀才當時就被懟的啞口無言,這一回光剩下吭哧了,連話都說不出來。

嫵娘卻不肯罷休,仍然埋怨道:“你說你也是的,稀裏糊塗的,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心裏一點數都沒有,那個丫鬟的事情,你鬧得滿城風雨的,你出去打聽打聽,現在外麵都是怎麼說咱們家的,連累我都被你們帶壞了名聲。”

她越說越氣,不禁想起了這麼多年了,家裏為了供哥哥讀書,好吃好喝好穿戴的供著,結果兄長不僅沒考取一個像樣的功名,現在居然連考場都進不去了,原本指望著哥哥將來出息,全家都跟著出人頭地,現在倒好,一家子指著她生活,還不消消停停的過日子,淨折騰一些沒用的,她口才比兄長好多了,心裏有氣,又是占理的一方,當下越說越激動,隻把秀才那樣的人說的無地自容,甩著袖子走出了她的院子。

從那以後,再也沒有踏進過這個院子。

很快豆腐娘子就來了,給兒子說項。

當娘的,女兒再好,不能傳宗接代,兒子才是她的寶貝命河蟹根子,養兒防老的觀念在她的腦海裏早已經根深蒂固無法撼動。

哪怕是兒子現在不能人道,她也依舊滿懷希望,甚至將這個家所有的前程依然壓在兒子的身上。

嫵娘見哥哥轉個身的功夫就去了老娘的房裏告狀,心中更認定這個哥哥是沒出息的貨了。

一家人能過上現在的好生活,靠的全是她,結果還要在她屋裏指手畫腳的教訓她,沒出嫁的時候她就是個驕橫的,現在更不怕。

不急不緩,聽著老娘訓完了,轉身就翻小賬,陳芝麻爛穀子往出一翻,指責阿娘偏心,哥哥沒用,用她換親,換給一戶窮人不說,現在跟著她過上了好日子,還不知足。

她口舌麻利,說的豆腐娘子心虛不已,母女兩個鬧了個大紅臉,豆腐娘子也賭氣而去。

從那之後,一個屋簷下的一家人倒像是仇人一樣。

秀才站在妹妹院子門口,昨天鄭家的人來鬧,他是男子,本就不好與女子拉拉扯扯的對峙,又是讀書人,做不出來那種有辱斯文的事情,妹妹被氣得暈倒過去,醒來之後,指著他的鼻子說他沒用,他心中氣憤,隻說了一句“若不是你自己水性楊花的不安分,人家娘子又怎麼會找上門來?”

反被嫵娘給趕了出去。

秀才沒有推開那扇門,隻是皺著眉聽著裏邊的吵鬧,這麼喧鬧,那點家醜都被抖出來來,這是真的破罐子破摔,不打算要名聲了,其實也是,這個家應該本來就沒什麼名聲了吧?

妹妹輕浮浪蕩,他又是一個中看不中用的,早已經成了別人眼裏的廢材。

都已經多長時間沒有看書了,似乎很長一段時間了,其實自從和瀲香住在一起開始,他就不怎麼再看書了,就算是手裏拿著書,腦子裏也都是一些風花雪月的事情。

那是他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日子,紅顏知己相伴,軟河蟹玉河蟹溫河蟹香在懷,不理凡塵俗世,自己偶爾都感覺,自己身上已有隱士之風。

陶李蘇杜,瀟灑也不過如此

自從住到這個宅子裏麵之後,就更是沒心思讀什麼書了,紅顏離去,知己難尋,安逸的日子來得那麼突然,背靠著榮王世子這棵大樹,就好像什麼都有了一樣。

他真的就將自己當成了皇親國戚。

讀書也不過是當著人前做做樣子罷了,安逸久了,是要上癮的。

少了鬥誌,沒了動力,輕鬆自在最是快樂。

若不是隱私被傳了出去,他的好日子,還沒到頭呢。

現在可好,妹妹瞧不起自己,阿娘每天哭訴她的不容易。

麵子被全縣的人踩在腳底下,昔日最願意出門,接受別人羨慕欽佩的目光的他,現在都不敢出門了,哪怕是待在家裏,心裏都會猜測那些聚在一起的小廝婆子是不是又在議論他。

其實就算是推開這扇門進去了又能怎麼樣,他真的就能化解這場爭執嗎?恐怕最多還是自取其辱吧,倒不如回去繼續睡覺來的痛快。

這麼想著,幾乎沒什麼猶豫的,他就再度轉身離開。

隔著一道牆,還聽見豆腐娘子在罵女兒,秀才冷冷一勾唇角,心道:原來阿娘也有翻身的時候,現在竟然能指著嫵娘的鼻子開罵了,這樣的話,他就更不要進去了,由著阿娘罵個痛快才是。

回到院子,婆子正在灑掃,見他進來,也不言語。

他倒是越來越習慣了,對著這個滿臉丘壑的婆子也沒話說,,推門進去,卻發現一直沒尋到的小廝正坐在那倒茶喝,他心裏來了氣,走過去將人一腳踹翻在地:“滾出去!”

小廝不敢反抗,卻也沒有多怕他,口中嘟嘟囔囔的走了出去。

他一眼看過去,對方麻利溜走了。

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喝,竟然是涼的,心裏又覺得不順暢,高聲喊了小廝進來,讓他給泡上一壺新茶。

他以前在家裏就已經習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到了這裏,樣樣都沒熟練,指使人卻是不用學的。

小廝剛才被他踢了一腳,雖然不重,不過心裏到底是不忿。

去廚房取了熱水回來,走到中途,摸了摸被踢的地方,掀開壺蓋,“呸呸”就是兩口唾沫,盡數吐到了水壺裏,還想要在抓一把土放裏麵,看到有人走過來,連忙打消了主意。

拎著水壺進屋,喚了一聲“大河蟹爺”,倒水,沏茶,看著秀才端起了茶杯,心中不禁冷笑:讓你得意,今天喝爺爺的口水,明天就喝你河蟹爺爺的尿,也讓你沾一沾雄風,體會一下男人的陽剛之處。

秀才不知道茶裏加了料,喝了一杯熱茶之後,心情漸漸平複了下來,母親和妹妹那邊的爭吵也聽不見了,猜想兩個人定是安分下來了。

困意到是一陣比一陣猛烈的湧了上來,放下茶杯,脫掉外衫,就又躺在床河蟹上了。

閉眼睛的時候,還在想著自己的確沒用,可轉念又一想,覺得這沒用也不能怨自己。

是老天爺待他不公,沒有給他一副好身子,他又能怎麼樣呢。

隻是可惜了瀲香那麼個知情知意的人兒,也不知道現在究竟是在哪裏。

說起瀲香,他自是又愛又恨,愛她的善解人意,也恨她的無情無義。

絞盡腦汁也猜不透瀲香為什麼忽然變了卦,不肯跟他安心過日子。

有所思,也就有所夢。

夢中他又和瀲香回到了那一段住在山下的日子,郎情妾意,美哉妙哉。

正美妙至極,卻忽然被別人闖入夢中,耳邊也聽得一聲嗬斥,睜開眼,就看到阿娘正烏眼雞似的看著自己。

眼睛紅紅的,頭發沒梳,臉沒洗,不修邊幅的樣子倒嚇了他一跳。

他連忙躲避開,口中喚了一聲“阿娘”,揉揉鼻梁,不耐煩的問道:“您這又是怎麼了?”

“怎麼了,天塌了,你妹妹有了身孕了。”

“啊!”

秀才一驚,差點沒從床河蟹上滾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