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孝明白他隻是個配軍,對方有隊長撐腰,事情鬧大了,受苦的還是自己,所以,隻能陪著笑臉。
沒想到對方變本加厲,一腳踢飛了宋知孝的飯碗,轉而又是一腳,將老魏頭的飯碗也踹翻了。
“老家夥,吃屁啊你吃,吃多少不也是戰場上送死的貨麼?”
劉豁牙子的這一番動作下來,惹得旁邊幾個人發出哄堂大笑,就連武亮,也冷冷的勾起了唇角。
宋知孝眯起了眼睛,看著麵前的幾個人,神色不明。
老魏頭剛才光顧著感歎了,到了碗裏的兩塊紅燒頭也隻是聞了個香,還一口沒吃,此時也顧不得昔日的斯文,連忙就去撿地上沾了土的紅燒肉。
軍營和幾個月的牢獄生涯早已經將他的斯文給折磨光了,現在剩下的隻是“活下去”的念頭。
伸出去的手卻被劉豁牙子身後姓張的狠狠地踩在腳下。
“老頭,吃肉,就你那兩下子,也配吃肉,吃河蟹屎去吧你!”
話音未落,他的另一隻腳就落在了那兩塊紅燒肉上,很快,剛才看起來還香噴噴流油的紅燒肉就被他踩成了一團和了土肉泥,連肉泥都稱不上,髒兮兮的。
他抬起腳來,放了老頭自由,一腳將那兩塊肉泥踢到老魏頭的眼前:“嗯,吃吧,吃飽了,好去戰場上送死。”
老魏頭揉著自己被踩破的手,戰戰兢兢地抬頭,看了一眼那兩塊肉,憤怒在眼裏一閃而過,最終隻能艱難的挪開目光。
“怎麼,不想吃,不想吃就算了,這肉在哪拿得就趕緊還給人家。也省的白費了人家得有一片心意不是?”
姓張的說著話就將那兩塊肉撿起來,不懷好意的看著宋知孝。
“怎麼著,你送出去的肉,人家不願意吃,現在你是不是得自己吃了啊?浪費糧食,讓上麵知道,可是要挨罰的!”
說著話姓張的竟然就將那裹了泥漿的紅燒肉往宋知孝的嘴裏塞。
宋知孝緊緊的閉著嘴死活也不肯吃。
他們這些人威風霸道慣了,早就看宋知孝不順眼了,哪個配軍來到這裏不是老老實實的吊著尾巴混日子,可就是這個宋知孝,每天都的訓練都比別人要努力,也不知道在爭個什麼勁頭,像他這樣的,就算是在軍營裏待一輩子,也沒有出頭之日,反倒是將他們的風頭全都搶走了。
姓張的眼看著他不受擺河蟹弄,就衝著劉豁牙子吼了一聲:“你還他娘的在那看熱鬧,也不說來幫忙。”
那劉豁牙子看夠了兩個人的掙紮,嘴裏罵著:“沒用的東西,這麼個人都擺不平。”一邊上手幫忙。
眼看著宋知孝還在掙紮,一拳頭打在他的臉上,宋知孝的臉以外,隻覺得嘴裏一片鐵鏽味。
“呸”的一聲吐出一口血沫子來,他憤怒地看著兩個人。
老魏頭蹲在一邊,有心幫忙,卻不敢上前,隻能猶猶豫豫的窩在那裏,吞吞吐吐的勸架。
“有你什麼事,你個老不死的。”姓張的說著話一腳踢在他的身上,他身子單薄 ,立刻就倒在了地上,再也沒敢起來。
劉豁牙子被宋知孝的眼神看得心裏冒火,頓時揮著拳頭又打了過來,不過這一下子,卻沒有如願的打在宋知孝的臉上,反而被宋知孝捏住了手腕,反向一個背手,宋知孝借著力道站了起來,扭著劉豁牙子的手腕,疼得劉豁牙子齜牙咧嘴的叫喚。
抬腿就去踹他,宋知孝一腳踢在他抬起來的腿上,劉豁牙子登時疼得“哎呦”一聲,宋知孝一推他的胳膊,他站立不穩,直接一個前趴,來了個狗啃泥。
眼看著自己人被欺負了,那姓張的也不幹了,衝上來就要打宋知孝。很快兩個人打成了一團。
劉豁牙子從地上站起來,也加入了戰局。
宋知孝仗著自己在顧家學到的那點本事,再加上這些日子以來的訓練,力氣大了許多。
兩個在軍營中已經待了好幾年的老兵痞子竟然不是他的對手。隱隱有了占上風的趨勢。
眼看著兩個人都要被他打到,一直站在旁邊的武亮突然衝了過來,加入戰局。
很快,這邊的喧囂就引起了軍營裏其他人的注意。
也是偏幹不巧,正值總兵段不嚴帶人巡視軍營,聽到軍營裏有人打架,還是一個配軍和隊長打起來了。命人將幾個人綁到營帳之中,詢問了幾個人的名字。
聽到宋知孝的名字,那段不嚴眼睛微微一眯,那張冷硬的五官更顯陰騭。
冷聲道:“武亮,帶兵不嚴,重打五十軍棍,張大山劉千鼎,尋釁滋事,擾亂軍心,各大三十軍棍。宋知孝——以下犯上,打八十軍棍!”
宋知孝抬頭,隻見最上坐的一個將軍穿著一身黑金色的鎧甲,身後披著一條墨色的披風,氣勢剛健如獸劍眉下一雙利眼如刀,原來這就是那雍州總兵段不嚴。
以往宋知孝隻是遠遠的見過這人,隻覺得這人身姿挺拔如鬆,氣勢如虹,很是威風,此時近在咫尺,隻覺得這個人比起遠觀之時更是威嚴百倍,讓人不敢直視。
宋知孝連忙低下了頭。
其他三人抬起頭來幾欲爭辯,卻被立刻堵住了嘴,全部拖了出去。
很快,外麵就響起了棍棒落在人肉上的聲音。
段不嚴穩坐在中軍帳內,耳邊聽著手下眾將軍的回報,伸手卻將京城裏送來的一封信找了出來。
將那封信粗粗掃了一眼,重點落在“宋知孝”三個字和末尾的署名“顧驄”上。
隨即將信重新塞進了信封裏,隨手塞進了袖子裏,坐正了身子,道:“派出去的探子再加三十人,仔細留意著北夷的動靜,一有風吹草動,即可來報。營中操練不容懈怠!”
“他奶奶的,這些北夷人,一到這個時候就蠢河蟹蠢河蟹欲河蟹動,想要來咱們這裏搶糧食搶金銀,每年都防不勝防,偏偏又殺不盡他們,一年能換兩次地方住,平時候大漠荒原上連半個人影都看不到,一到燒殺擄掠的時候,那人,就跟夏天的蒼蠅似的,一個一個的全都冒了出來。”
眾將軍想到以往被北夷的騷擾弄得煩不勝煩,登時抱怨道。
“那就好好操練,下次,讓他們有來無回!”
坐在軍帳中央的人說話擲地有聲,頓時壓住了所有的聲音。
部署完操練戰略,段不嚴起身,走出營帳。
張大山劉千鼎的三十軍棍已經打完,隻有武亮和宋知孝的刑罰還在繼續。
武亮疼的不行,頓時悶河蟹哼一聲,隨即目光看向旁邊的宋知孝,隻見他正死死的咬著自己的嘴唇,打的再疼也不吭一聲。
武亮頓時抑製住了再一次即將出口的悶河蟹哼聲,也學著宋知孝的樣子,咬著後槽牙一聲不吭。
魏老頭躲得遠遠的,一直瞄著宋知孝的情況,卻始終不敢上前。
段不嚴的目光淡淡的掃過兩個人,轉身離去。
綿娘今天換了一身全身的裝扮,自然說不上多好看,不過很快綿娘就發現,這樣的裝扮也有好處,往日裏那些騷擾她的不老實的目光都沒有了,一個個隻剩下猜疑的打量。
以往追著她的那些孩子也都不再上前了追著她罵了。
往日裏那些說三道四的三姑六婆議論一番,就湊上來買豆腐了,試探性的問她和宋家,和宋綿是什麼關係。
有眼尖的人認出她來,一臉懨懨之色,可是撿好的豆腐也不能退了,再說了,自己家裏也不能一直不吃豆腐。
偏巧另一份做豆腐的做的實在是不怎麼樣。
隻能不甘心的抱著盆,說上兩句酸話。
綿娘心中忽然靈光一現,也並不與她計較,反倒是朝著她柔柔一笑,心道:管你說什麼,隻要你買了我的豆腐就是好人。
這麼些天的不順當,已經讓綿娘徹底想開了,比起能賣出去豆腐,就算是讓人說兩句,又能怎麼樣呢,一一去計較,反而是沒完沒了。
她這麼一笑,細眉細眼的,霎是秀氣溫柔,對方反倒先不好意思了,想了想又多買了一塊豆腐。
綿娘的笑容頓時更真心了。
隻希望這些人吃了自己做的豆腐能說一聲好吃。繼續再買。
其他人也大抵如此,一個纖細瘦弱的好像一杆風就能刮走的女子這樣對著你笑,換做誰都討厭不起來,人心裏都習慣於同情弱者,尤其是那些過得比自己不好的弱者。
這樣到讓他們滋生出一種優越感來。
自從重新做豆腐開始,這還是綿娘第一天將豆腐賣的這麼快,趕著驢車回家的時候剛剛才過晌午。
回到家裏,反倒是讓宋李氏吃了一驚,一開始還以為她遇到了什麼事,打翻了豆腐盤子,直到綿娘將賣豆腐的錢送到她的手裏,她才知道,今天的豆腐的提早賣出去了。
不過卻並沒有說什麼,隻是沉默的將錢收好。
綿娘早已經習慣了她這個樣子,也並不多說什麼。
轉身出去回到豆腐房裏就是一頓收拾。
今天之前一直忙的滴流亂轉,家裏家外的活攢了一大堆,好不容易今天回來早了,綿娘開始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