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同時動了,隻是那阿采大概是跪的時間太長了,第一次竟然沒站起來,連忙小心的看了嫵娘一眼,第二次軟著腿強撐著站了起來。
綿娘這才發現,她跪著的地方竟然放了四隻碗,碗沿朝上,想來是剛才被裙角遮住了,所以才看不到。
“賤皮子,就應該讓你再跪上一河蟹夜。”
她輕描淡寫的說著最惡毒的話,不知道是本性如此,還是這些日子才有的變化。
“兩個選擇,打你弟弟二十鞭子,再在你的臉上劃一刀,今天這件事就算是過去了,我再也不會追究。”
濕漉漉的鞭子被拿出來了,綿娘這才明白,原來對方早就已經想好了所謂的“懲罰”。
宋知恩還在嗚嗚的叫著,臉上被割一刀,有多痛他不知道,可是這一刀若是割下去,阿姐以後要怎麼見人?
被無緣無故的休棄也就算了,要是阿姐再毀了容,以後的日子裏可要怎麼過?。
隻是沁了麻油的繩子綁得太緊,他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能有多大的力氣,如何掙得開這些。反而是越勒越疼。
綿娘的目光落在宋知恩的身上,小時侯阿爹阿娘忙得很,阿哥要去學堂念書,這個弟弟可以說是她一手帶大的也不為過,四五歲的時候還常常跟著她一起去田野裏挖野菜,去河邊洗衣服,身前身後的跑著。
這麼一想,那樣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一樣。
現在阿爹不在了 ,阿哥前途未卜,這個弟弟,大概就是阿娘全部的希望了吧。
小孩子不懂事,衝動之下跑到了這裏來,還不知道受了多少苦,依照現在這對母女的性子,一定不會輕易的放過他。
窮人啊,就是渺小,不管什麼樣的日子,什麼樣的不公平,都要承受著。
深吸一口氣,綿娘看著嫵娘,說道:“這二十鞭子也算在我身上吧。”
“這可是你說的,那一刀,這二十鞭子,全都打在你的身上!”
嫵娘昂著頭,眼睛裏噙著嘲弄的笑意:“好,這麼重情重義的好姐姐,我就成全你!”
她好像等的就是這一刻,沒有半點糾纏,語畢,對著那兩個下人一努嘴,示意兩人將她綁在長條木凳上。
二十下而已,實在算不上很多,咬咬牙也就挺過去了,綿娘將弟弟掙紮置之不理,揮開了兩個家丁,自己趴在了凳子上。
嫵娘勾著嘴角,也不用別人動手,親自走過去,高高揚起來的鞭子帶著風聲落下,直接抽破了綿娘打著補丁的衣服。
綿娘疼得一激靈,“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她終於明白了鞭子為什麼是濕漉漉的,也明白了嫵娘為什麼隻說了是二十鞭子,這鞭子,是沁過鹽水的。
鞭子抽在身上,抽河蟹出了血口子,鹽水滲進傷口裏,疼的人求死不能。
綿娘掙紮著想要起來,卻被一左一右兩個家丁摁住了胳膊,動彈不得。
嫵娘勾著唇角冷笑:“不是你自己要挨打的麼,怎麼隻是才區區一鞭子,就受不了了?”
第二鞭子隨即落下,綿娘沒忍住疼,又叫了一聲,這樣的效果讓嫵娘近乎瘋狂的興奮,很快,第三鞭子第四鞭子就接二連三的落下。
宋知嗯聽到阿姐喊得第一聲就受不了了,更加用力的掙紮,不過仍是徒勞無功,就像是眼下這樣的日子似的,明明阿爹阿哥那麼努力,想要把日子過好,最終卻換來糟糕透頂的結局。
綿娘卻犯了倔,不想遂了嫵娘的心意,也不想讓弟弟知道自己正在承受著什麼,哪怕是疼的都要昏過去了,也一聲不吭,隻是緊緊地咬著下嘴唇。
很快,嘴唇被咬破了,帶著鐵鏽味的液體流進口中,鹹澀的味道像眼淚一樣。
屏退了兩個家丁,嫵娘蹲下河蟹身子,讓a在她耳邊小聲道:“我恨你,比起你們家裏的其他人,我更恨你,你知道為什麼嗎?”
綿娘沒有問,閉著眼睛,不想看身邊這個毒蛇一樣的女子。
“若是沒有你,不管是你阿爹也好,還是我阿娘也好,他們想的再多也沒有用,可就是偏偏有了你,你們家人為了促成這麼婚事,竟然還花錢去收買那個賽半仙,讓他硬生生的合出相合的八字來,更過分的是你不僅不反對,還同意換親。”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沒有反對的餘地!”鞭子停了,後背上仍然是一片火辣辣的疼,綿娘一句話說的斷斷續續。嫵娘要離的很近,才能聽的清楚。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嫵娘一聲冷笑:“有什麼用,找上一家,窮的要死,一天到晚,幹完這樣活就是那樣活,白米飯雞鴨魚肉吃不上,鹹菜餑餑到是一頓接著一頓的,我相貌好,遇上了世子大人,可卻偏偏命不好,因為嫁過人,不是黃花閨女,被養在這個宅子裏,連個名分都沒有,隻能被人喚作是‘梅姑娘’”
她掀著綿娘的耳朵,輕笑道:“梅姑娘,誰稀罕,我要的是梅姨娘,我要做世子大人的妾室,我要和他回京城,可是,都是因為你,因為這場所謂的換親,這一切的一切,都不能實現了!”
這兩天,她就看出來了,世子要離開了,可是卻沒有讓她準備離開的事宜,昨天晚上,她試探性的問出口,換來的隻有一句“好好守著這宅子過日子!”
世子當時的語氣不算嚴厲,她也就歪纏了一會,本想著好好伺候一番,討好他一下,沒想到反而換來對方的不耐煩,被不耐煩的嗬斥了一番。
下午的時候,世子要去赴宴,她纏在一邊也想跟著去,沒想到又是遭到了好生嗬斥。
她自問聰明伶俐,溫柔體貼,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為什麼就被世子嫌棄成這樣,十有八河蟹九還是因為她已經嫁過了人,而她,竟是把這所有種種怨氣,都發泄在了綿娘的身上,認為她才是造成自己不能如願的罪魁禍首。
她沒打算給綿娘繼續爭辯的機會,話音未落,人就已經站了起來,一鞭子又一鞭子的抽下去,也一下更比一下用力,一副恨不得今天將人打死在這裏的架勢。
綿娘一開始還能在心裏數著自己挨了多少下鞭子,漸漸到後來,眼前都被淚水糊住了,腦中隻剩下一個迷迷糊糊的想法,就剩一鞭子了吧,可是,這樣的念頭在腦海中想了一遍又一遍,鞭打卻始終沒有停下來。
恍惚間好像有什麼人走了進來,懶洋洋的問了一句:“怎麼回事?”
豆腐娘子連忙恭恭敬敬的給人見禮:“世子大人!”
對方鼻腔裏哼出一聲來,高高在上的聲調好像是對待看不上眼的螻蟻一樣。
豆腐娘子不敢吭聲,還要笑著和人家寒暄,那人的腳步聲卻離綿娘越來越近。
“羨郎,這賤婢就是那個小鬼的姐姐,她甘願待她弟弟受過,我不過是在成全她而已。”
有什麼人,走到了她的金錢,抬起了她的下巴,似乎打量了一下,綿娘睜開眼,隻看到一張邪魅俊美的麵孔,帶著不屑和嫌棄。
“越來越醜了,你母親和兄長是什麼眼光,當初就挑了這樣的一個女人?”
“當初,我們家不是窮麼?阿哥又生病,為了衝喜……”
在這人麵前,嫵娘到是沒有了先前的暴戾,聲音軟的能讓人起一地的雞皮疙瘩。
綿娘無力的閉上眼睛,想起了自己的兄長。當初哥哥為了,主動承擔罪名,什麼都沒換來不說,反而成了被發配充軍的借口,綿娘咧著嘴角,卻笑不出來,隻覺得無限苦澀。
阿哥一片真心,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狼心狗肺,可真是瞎了眼了。
“差不多就行了,別在爺的院子裏見血,爺討厭這個!”
“嗯,這就已經完事了,隻差最後一件事了。”
那嫵娘說著,就去拿了旁邊丫鬟早已經準備好的匕首,之前說好的,要在綿娘臉上劃一刀,她並沒有因為多打了十多鞭子就罷手,反而還讓丫鬟將燈籠拿的近一點,以防自己看不清,挑不到適合下手的地方。
看準了位置,嫵娘猶豫了一下,心中的怨恨很快戰勝了那些微的手軟,揚起的匕首迅速落下。身邊的丫鬟連忙閉上了眼睛,根本不敢看,這一刀下去,不是要把臉劃花,是要削掉半張臉吧?
這位主子開始來的時候還好伺候,那個時候雖然整個人都土的掉渣,不過眉目和善,輕易也不發火,哪成想過了幾天,就原形畢露,自從她兄長母親投奔過來之後,更是變本加厲,明明隻是鄉下人,折磨人的手段卻一點都不少。
每天是變著花樣的翻新,偏偏世子爺又不管這些事情,這個宅子裏,隻能由著她們一家人胡來。現在看來,這樣心狠手辣,連曾經的親人都不放過,她那個老娘,更是不加阻止,反而臉上還露出快意的笑容。
現在看來,阿采不過是跪在碗上,已經算是很輕的懲罰了。
丫鬟家丁,心中思緒翻滾,此刻,都認為自己是跟錯了主子,內心卻也對嫵娘更加的懼怕。
就連榮王世子,也沒想到她會這樣狠辣,眼角輕輕抽河蟹動了一下,卻隻是靜靜的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