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多月的時間,吃的喝的住的,都是瀲香用攢下來的私房錢供著的,秀才一方麵覺得這樣的用著女人的錢實在是很沒麵子,畢竟瀲香在顧家也就隻是一個丫鬟,能攢下多少錢,還要給自己看病抓藥,恐怕用去了不少。一方麵又覺得內心得到了極大地滿足。
這樣一個軟玉溫香的美人,細心體貼不說,全心全意的對自己,這是在綿娘身上一直找不到的東西。
瀲香不催他,他自己也覺得不能這樣下去,辜負了瀲香的一片心意。
隻是到母親上次就說過,兩個人成親這麼短的時間,自己就要休妻,不管原因是什麼,說出去總歸是不好聽的,讓外界知道了會對自己的名聲有影響。
一邊是名聲,一邊是真心真意的愛人,秀才越是權衡心中的天平偏的就越是厲害。
隻覺得綿娘樣樣比不得瀲香,實在是不配做自己的妻子。
現在為難的是怎麼說。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出了一件大事。
嫵娘走了。
她是在夜裏偷偷離開的,清早的時候,屋子裏沒動靜,宋有福和宋李氏還以為她是在睡懶覺,沒起來,也就沒在意,做好早飯,宋李氏去叫人,屋子裏已經空了,隻有桌子上放著一張紙。
是一封和離書。
宋有福不認字,和離書拿給了小兒子,當宋知恩將上麵的字全都讀出來的時候,宋李氏身子晃了幾晃,好不容易才穩住了。
宋有福盯著落款下麵的紅手印久久不語。
宋知恩不敢吱聲,嫵娘用的紙和筆還是從他那裏拿的,她隻說借來使使,誰也沒想到她是用來寫這個東西的。
“去,去找你阿哥,找你阿姐,找人,找人,她走不遠的。我起夜的時候她也起來,定是那之後走的。去找她娘,這件事情,一定要讓親家知道。”
宋李氏一句話父子倆都拉回現實,宋知恩看了看父母,連忙說道:“我去找,我這就去找。”
他跑著出了門,直接奔著梅花村去了。
宋李氏望著宋有福:“去找裏長,讓他帶著人幫找找,大半夜的人走了,莊稼比人高,萬一遇上什麼人,出了事可怎麼辦?那就是咱們的罪過啊,罪過,沒照顧好人家的女兒。”
宋有福像是反應過來,連忙出了門,煙袋杆從腰上掉下來,也顧不上去撿。踉踉蹌蹌的出了門。
剩下宋李氏,彎下腰,撿起被宋有福扔在地上的紙,盯著那紅手印,念叨了兩聲:“冤孽啊,冤孽。”
轉而想到什麼,心存僥幸的拄著拐杖房前屋後的找了幾遍,最終隻剩下失望。
裏長很快就來了,一同來的還有村子裏幾個德高望重的長輩,年輕人都被派出去找人了。
顧不得臉麵不臉麵的,宋李氏將那張和離書交到裏長的手上。
裏長看完一拍桌子,罵了一聲混賬,再看看宋李氏和宋有福,不由得歎出一口氣來,給他們出主意。
找人自然是不能耽誤的,不過也不能光找人,還要先通知沒在家的宋知孝,還有媳婦的娘家,人走了,梅家是要有個交代的。
宋知恩已經跑去通知綿娘了,也有人自告奮勇的去顧家通知宋知孝,宋有福帶著人沿著大路小路出去找。
宋李氏行動不便,隻能留在家裏。
裏長讓她回憶著嫵娘在家裏的點點滴滴,想要看看能不能琢磨出點有用的線索來把人找到。
宋知恩一路跑到梅花村的時候,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早知道村頭第一家就是梅家,看了一眼院子外麵拴著的馬,直接推門進了院裏,豆腐娘子正給顧武往食盒裏撿豆腐,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就看見一個半大小子忽然闖了進來,不由得疑惑,連忙問道:“你誰家的孩子?怎麼自己冒冒失失的就進來了?”
話是這麼說,卻越看越眼熟,隨即想起來,這不正是綿娘家裏的那個半大小子,讀書的弟弟麼,以前賣豆腐的時候趕上他去學堂,遇到過幾次,知道是宋家的孩子,當時就留了心。
不過到沒什麼好印象,這麼大的孩子,正是淘氣的時候,上學的路上,也不會安安生生的走,上樹摸鳥,下河捉魚,沒有個安生的時候,隻覺得這樣的孩子,就算是讀再多的書也不會有什麼出息的,哪像她兒子,從小就文文靜靜的,天生是個讀書的材料。
現在看到他這副上氣不接下氣,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的樣子,還是當著外人的麵,更覺得是給自己丟人了,當下也不客氣,開口就是一頓訓斥。
“嬸子!”宋知恩好半天才喘勻了氣,連忙打斷她的話,問道:“我阿姐呢?”
豆腐娘子被打斷了,更覺得憋氣,當即沒好氣的說道:“賣豆腐去了唄,能幹什麼去,你還不知道麼,明知故問。”
“去哪裏了?”
“不知道,她又不和我說,吃過飯趕著驢車就走了,誰曉得她往哪裏去了,還不是就在周邊。”說完話又是一頓訓,一個勁的嫌棄宋知恩不夠穩重,要向她家翰林學習,不然的話,就算是讀再多的書也是白費。
宋知恩試著打斷她,卻接不上話,隻能皺著眉頭急得不像樣,倒是一旁的顧武看出不對勁了,連忙問道:“你別急,慢慢說,怎麼回事?使出了什麼事情麼?是你家裏,還是你阿姐?”
後者不應該啊,顧文親自跟著呢,每日裏小心翼翼的,就怕是一個粗心大意出了什麼差錯,被少爺活扒了皮。
顧武說了話,豆腐娘子不好再打斷,隻能不耐煩的對宋知恩道:“有什麼事情,就快點說吧,別瞎耽誤工夫。”她能每天笑臉迎人的應付綿娘,那是因為她心中有著計較呢,現在一個毛頭小子,她可是半點耐心也沒用。
“你也別急,我是顧家的人,和你阿哥是好兄弟,不是什麼外人。”他目光不善的看了一眼豆腐娘子,總覺得這婆娘太過欺負人,為難兒媳和女婿也就罷了,現在連一個孩子都為難,既然當初看不上人家,為什麼還要上杆子做這門親?
畢竟也是當初跟著顧驄上過戰場殺過人的,豆腐娘子被他這一眼看得心裏發寒,立刻扭過頭去,不再說話了。
宋知恩終於有說話的機會了,連忙說道:“我阿嫂留下一封和離書,半夜裏走了,現在找不見人了。”
顧武不敢置信的又問了一遍,宋知恩忙又重複了一遍,甚至還將和離書的內容背了下來。
這個時候誰也顧不上誇他的好記性了,豆腐娘子像是才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一樣,幾步衝到宋知恩的麵前,揪著小孩的衣服領子又是一番詢問,宋知恩無奈,隻能又說了一遍。
豆腐娘子鬆開了手,“啪嘰”一聲坐在了地上,哭喊著嫵娘的名字,開始嚎叫。
顧武不耐煩的看了她一眼,也不搭理,食盒也不拿了,帶著宋知恩直接上了馬,將事情前前後後又仔細地詢問了一遍,騎著馬往顧家返。
“少爺不在家,這兩天省城的長輩病了,他去了那裏,咱們先去找你阿哥,然後再讓大家夥幫著去找。”
宋知恩茫然地點頭應是,不知道顧家少爺在不在和自己有什麼相幹的。
顧武低頭看了他一眼,半大小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成天走路上學,七八裏的山路,吃多少東西都折騰下去了,個子不矮,就是身上沒多少肉,跑了這麼遠的路,現在還一腦門的汗,尤其是他和宋知孝關係不錯,愛屋及烏,也覺得這個弟弟讓人心疼。
四條腿的馬跑起來,怎麼著也比兩條腿的人快多了,很快,就來到了顧家村。
宋知恩第一次見識到這樣的高門大戶,草草張望了一眼,就找自己的哥哥。
顧武門口遇上門房,草草的說了一句:“小宋的弟弟。”就將人帶了進去。門房正準備去給宋知恩拿零食吃,兩個人就已經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中。
也不去別處,直接奔著後院去找了宋知孝,這個時候,宋家的護院們正在操練,一個一個的全都光著膀子打著拳,顧武走進去,悄聲將宋知孝叫了出來。
宋知恩站在邊上,也不敢走近,隻看到帶著他來的人和阿哥一邊說著什麼一邊指著自己,很快,兩個人就奔著自己過來了。
宋知孝走近了,宋知恩才看到兄長臉色不對。
“細伢子,你說,你阿嫂留下和離書,半夜離開了?”
宋知恩點點頭,將事情又細細的說了一遍,和離書上的內容也絲毫不差的備了出來。
宋知孝隻覺得眼前一花,後背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來了。
“她走了,果真還是走了?”
顧武驚訝的看了他一眼,覺得這句話不對勁,想想又覺得現在不是顧及這個得時候:“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先去我那裏,好好商量一下,看看怎麼辦?總得拿出個章程來,再說了,這孩子,早上恐怕還沒吃飯,就跑了那麼遠的山路,不管什麼事,先讓人吃點東西再說,不急在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