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有福一向是一個不管別人家閑事的人,更不會隨隨便便的和異性嘮個不停,兩人隻是簡單地打了一聲招呼,並沒有多說什麼,甚至連阿雲的事情也沒有多談一句,王嬸就離開了,豆腐娘子沒有得到有用的信息,心裏說不上是失望還是什麼。
沒有什麼,就代表當初合八字的時候王嬸沒有將事情透露出去,可也不能就此斷定,宋家沒在這裏麵動手腳。
豆腐娘子心中一時間很是矛盾,即希望合出來的八字是真的好,畢竟關乎到兒子的身體命運,又希望這八字是真的有問題的,給她一個光明正大的借口。
不過眼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不是這個,就算是八字是假的,豆腐娘子也不能現在就將綿娘趕回去。
那女子,脾氣雖然大點,幹活卻是把好手。
嫵娘給宋李氏搬了凳子,讓她坐在母親的身邊,聽著兩人寒暄。
宋有福和秀才一前一後的進了屋,簡單地詢問了幾句就出去了,留下兩個婆娘在這裏嘮嗑。
自己則踱步到將這個家裏慢慢的轉了一圈,看到收拾的整整齊齊的院落,略安了安心,再看到秀才書桌上放著的書的時候,就徹底放了心。
這是一戶正經過日子的人家,秀才又是個上進的,就證明自己當初為女兒擇的這門親事是沒有錯的。
這是長輩,是嶽父,於情於理,自己都不能將人扔在一邊不管,秀才隻能耐著性子應付著。
好在宋有福話不多,應付起來也不算是太為難。
宋知孝和嶽母打了招呼,就開始幹活。
這木衲呆板的性子,豆腐娘子真是看到一次就堵一次心,她還忘不掉當時宋知孝是怎麼強硬的帶著妹妹離開這個家的。
這個女婿,一共上門兩次,每一次都梗著脖子頂撞她,豆腐娘子著實喜歡不起來。
旁邊的宋李氏還在說話,豆腐娘子的眼皮卻垂了下來,這樣一個強種,說不定那件事他不當是好事看待,反而像他的那個妹妹一樣,極力反對。
看來倒要琢磨琢磨怎麼說才能讓這倔頭乖乖的跟著顧少爺去做事了。
機會也不難找,嫵娘去廚房做飯,三位長輩坐下來嘮嗑,豆腐娘子就將事情先和宋有福兩口子說了。
“我呢,想著這也是件好事,你們家大郎跟著人家做短工,始終不是個長久的事情,再說了,這青州城裏,有誰家的富貴能大得過顧家的,人家可是正正經經的侯門子弟,大郎要是跟著他做事,先不說掙不掙多少錢,就是學的事情也能多一些,日後如果從顧家出來,再謀營生也容易,再說了,顧少爺也說了,想要幫著大郎謀一個好的出身,我也琢磨了,不管是那顧少爺究竟會怎麼樣安排,這都是天大的好事,光明的前程在那擺著,沒有不應的道理,你們呢,也不用想得太多,話說回來了,那顧少爺和我們家翰林的交情是頂好頂好的,他就是看在翰林的麵子上連個遲疑都沒打就答應幫忙的。”
“跟著這位顧少爺,將來要上戰場麼?”
宋李氏躊躇半天,並沒有將她後麵的那句話聽在耳朵裏,反倒是更惦記著兒子的安危。
豆腐娘子本來滿心歡喜的等著這老兩口感恩戴德的道謝來著,沒想到一聲謝謝沒等到,反而等到了這麼一句話,當時心中就有些不樂意,不過卻沒上臉,目光不由得轉向宋有福。
再別人家裏,宋有福不好抽煙,幹巴巴的坐在那裏,一言不發,也不知道在琢磨些什麼。
得,她算是知道這兄妹倆的性格都像誰了,感情隨根。
“這話說得,我們翰林和那顧少爺是什麼交情,將來大郎若是不想上戰場,那就和他說一聲,不讓大郎上戰場,不就得了麼?”
“那能行麼?”宋李氏還是有些猶豫。
“那顧少爺,能那麼好說話麼?”
“有什麼不行的。再說了,你們家還有個小的正在讀書吧,你們也不希望小兒子將來就渾渾噩噩的過一輩子吧,讓他去念書,不也是奔著他能有一個好的前程麼?可你也不能保證他這書就真的能讀出來吧,真想謀一個好的前程,還是要多做一些打算才行。”
豆腐娘子覺得她的話已經說得這麼明白,隻要不是腦子有毛病的,都應該答應了。
偏偏宋李氏又問道:“那顧少爺的脾性怎麼樣,是不是個好伺候的主,大郎脾氣又強又臭,隻怕他得罪了人,顧少爺怪罪下來,咱們誰也擔待不起啊!”
豆腐娘子聽了這話,心裏不由得一沉,的確,宋知孝的脾性算不上好,萬一得罪了人還不自知,反而可能會拖累他們。
她腦海中仔細的回憶了一下自從和顧驄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擺手道:
“放心吧,顧少爺很和氣的,不會為難你們家大郎的,再說了,大郎的那個脾氣,也的確需要磨磨性子,這樣的倔,在外麵行不通的,慢說顧少爺那裏,就算是去給人做短工,也保不齊會把人得罪了,這麼一想,倒還不如將人送到顧少爺那裏呢,畢竟是熟人,有什麼事情,也好講情。”
她這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並沒有讓宋李氏徹底安心,老兩口對視一眼,卻沒有立刻表態,而是同時陷入了沉思。、
沒錯,宋李氏的確活心了,當初看到顧驄的時候,她的心思就有那麼一點活泛,隻是後來被宋大郎給否定了,當時這心思也就熄了,現在,豆腐娘子重新提起來,又有那位顧少爺的保證放著,她的心思就不禁又活絡了起來,目光不由得轉向宋有福,道:“當家的,你說呢?”
這一帶,不僅僅是豆腐娘子一家做豆腐的,另外還有一家,是下窪村的,姓林,是個已經快五十歲的老漢,也做了幾年的豆腐,隻是他家的豆腐做的不好吃,還有一股子酸味,一直賣的不是很好,哪怕是豆腐娘子這些日子都沒做豆腐,也不見他的生意比往常更好。
許多人寧可不吃豆腐,也不買他家的豆腐。
所以,隔了這麼長時間,綿娘第一次做豆腐,剛走了兩個村子,兩盤豆腐就賣出去了。
這完全是沒想到的事情,綿娘的心中不由得有些後悔,如果早知道這麼好賣,她就多做一盤豆腐了。
銅板放在荷包裏,年輕的女娘將荷包放到耳邊小心的搖晃著,聽著裏邊的響聲露出一個會心的笑容,賺錢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隻是回到家中,這錢還要交給婆婆。
綿娘苦著臉,趕著車往回走 。
一開始看到院子裏拴著的馬車,還以為顧驄那廝又上門了,進了門才發現,是自己父母兄長來了,心下一喜,也顧不上卸車,叫了一聲“阿哥”,直接先去和父母打了招呼。
宋知孝接過她手中的韁繩,將驢車卸了下來。
又將豆腐盤子拿下來,放到豆腐房中去。
有事情商量,豆腐娘子倒不好像往日裏那樣對綿娘各種不愛搭理,反而是和和氣氣的問長問短,在宋有福夫婦麵前營造出和和睦睦的一麵,就連秀才也難得的主動和綿娘打了招呼。
不想讓父母掛心,所以,哪怕是明知道豆腐娘子不過是在演戲,綿娘還是配合著演給了父母看,將荷包直接放到了豆腐娘子的手中。
果然,看到這一幕,宋有福和宋李氏原本一直不安的心都放了下來。
知道嫵娘在廚房做飯,也不用人說,綿娘就過去幫忙了。
飯菜簡單,嫵娘已經撈出來了一盆高粱米飯,兔子肉也是切好的,土豆也洗出來了,再摘點青菜拌點涼菜就可以了,兩個人互相都有顧忌,這個時候倒也不置氣了,幹起活來也不互相推諉,一頓飯很快就端端到了桌麵上。
親事辦下來這麼久,兩家人還是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坐下來吃了這麼一頓飯。
有豆腐娘子活絡氣氛,飯桌上也不會太尷尬,豆腐娘子也隻能在心裏一個勁的對著不吭聲的宋家兄妹翻白眼,當著人家父母的麵,卻是一個字都不多說的。
宋李氏到底還是不放心,找了機會將女兒拉到了一邊,打聽起了顧驄的事情。
綿娘有心不想讓兄長和顧驄走得太近,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勸已經動了心的母親,又擔心顧驄一計不成,再生出更帶毒的心思,隻能告訴阿娘,自己對顧驄那個人知道的不多,去不去做事,還是要阿娘阿爹兩個人拿主意。
這樣的置之不理冷眼旁觀,讓綿娘自己都覺得心寒,偏偏她又實在是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攔不住一腔熱情的豆腐娘子,也擋不住躍躍欲試的親生母親。
“你這樣說,那就是那顧少爺的脾性應該不算差了。”
宋李氏心中早已經有了決斷,這時候,恐怕就算是綿娘說出再多的理由,她也會一一否定的。
綿娘無奈,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豆腐娘子和父母要著人情談著兄長的去留。
將父母兄長送走,綿娘忍不住又歎了一回氣,才轉回廚房去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