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得寸

跌打損傷,活血化瘀。

“你說實話,你與我討這個藥是不是要去看那梅家的娘子?”

說好了的三個病人剩了兩個,現在又和他討藥,老大夫見多識廣,已經猜出來了各種原由,卻隻希望自己不過是誤會,那知顧驄那廝竟是連半點遲疑都沒有,直接點了頭應了“是!”

華大夫之前的欣慰感動頓時煙消雲散,古稀之年老大夫氣的胡子都翹了起來,鼻子裏重重的“哼”出一聲來,指著顧驄問道:“你先前所說的一切皆是騙我的吧?虧我還當你是真心為家族著想,想著你雖行事魯莽,卻不失為大丈夫所為,沒想到你……你竟然如此無恥,圖謀人家已經出嫁了的女娘。”

現在他倒是寧願沒有聽到之前的那些話了,這混賬東西還是之前的那個混賬。

“你是不是知道……”華大夫的話戛然而止。

“知道什麼?”

“沒什麼。”

顧驄對老爺子的未盡之言起了疑心,隻是老爺子的嘴已經閉的跟蚌殼似的,任他如何試探都不再開口,甚至閉上眼睛不再看他,嫌他太過鬧心。

顧驄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攤手對老人家解釋:“表爺爺,您可能是有所誤會,侄孫還真不是圖謀什麼,隻是侄孫那天在山林裏遇險,幸得那小娘子相救,沒想到反害得她扭傷了腳腕,若是就此不聞不問,侄孫成了什麼人,那才真是枉為男人。”

華大夫半信半疑,反駁道:“你已經去她家中送了禮,又請了我來為她婆婆丈夫瞧病,也算盡到了心意,其餘的事情,自然有她丈夫去操心費力,你卻還在心中惦記,又該作何解釋?”

顧驄哈哈一笑,隻道:“表爺爺什麼時候這麼拘泥於這些小節了,那娘子因為侄孫才傷受了傷,她丈夫婆婆身體不好,行動不便,自顧尚且不暇,又怎麼顧得上她,我為她討您一副藥,盡盡心意,算作報恩之用,也隻是知道您這藥方有多神奇,見效快,療效好,怎麼就成了有所圖謀了呢?您若是不給,也就算了。我已經盡力而為,討不到藥我也是沒有辦法。”

他一副坦坦蕩蕩的模樣,神色間全不見半點私心。

華大夫到信了八九分,從藥箱裏拿出裝藥的白瓷瓶,遞到了顧驄的手中,還是不信任的警告道:“你這次惹到了榮王世子,闖了大禍,足以抵住你以前惹得十起二十起得禍事,不管你之前在京城有何打算,既然回來了,就千萬要老老實實的莫在犯錯,讓那榮王抓到你的把柄,知道麼?”

顧驄心願達成,也就更願意應付這個表爺爺,當即點頭,態度嚴肅正經。

“表爺爺放心,我心中自有成算。”、

他如此態度,華大夫理應放心才是,可是,不知怎麼的,他心中反倒是多了一絲莫名的不安。

路口分道揚鑣,顧文接過顧武手中的韁繩,送華大夫回城裏。

傷了一條腿也不耽誤顧驄騎馬,這廝就是滾刀肉,才三天的時間,就覺得腿上的傷好多了。

主仆倆奔著田家灣的方向走去,沿途顧武將在梅花村打聽到的事情一一說給顧驄聽。

顧驄一路上冷著臉聽完整件事情的經過,勒著韁繩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顧武小心翼翼的看著主子的神色,不敢再多說一句,生怕是哪句話說的不對了惹毛了他家少爺。

翻過山坡,眼看著田家灣就在眼前,山坡頂上,卻看到了砍柴的宋知孝。

身穿灰色短褂,黑色的犢鼻褲,正揮舞著砍刀,隔得也遠一些,還沒注意到路邊上的主仆二人。

顧武眼尖,第一眼就看到了對方,再加上因為昨日裏和宋知孝一起給豆腐娘子家裏砍了柴,接觸的也就更多一些,比較起來,反比顧驄這個有心人還要更熟悉一些。

“你說他昨天什麼也沒說?”

“是啊,少爺,這位,真是那位的親哥哥,問一句,答一句,略私密一點的,嘴就跟蚌殼一樣緊,跟梅家人一點都不像,簡直好像巴不得和咱們沒有一點關係,我叫他一聲少爺,倒像是把人架在火上烤一樣,渾身的不自在。”

有綿娘前車之鑒,她的兄長是這個脾氣,顧驄道也不奇怪。

“哼,這可由不得他。”看著在小樹林裏揮灑著汗水的背影,顧驄眯著眼睛說道:“去吧,該幹什麼?該怎麼說,不用爺再教你吧?“

顧武機靈極了,當即應道:“當然不用,少爺,您放心,奴才明白,隻是您一個人去,可以麼,要不然,奴才送您過去?”

“不需要,你家少爺隻是受了點傷,又不是廢了一條腿,哪用得著你這麼周全,你辦好爺交給你的事情才是正經。”

兩人分開,顧驄奔著山坡下的田家灣走去,顧武則是下了馬直接走向不遠處的宋知孝。

砍柴的青年似有所感,一回頭,就看見身後越走越近的顧武。

“武爺您怎麼來了?”

這回不自在的換成是顧武了,他連忙抱拳道:“宋大哥,宋公子,宋先生,我可是求著您了,您千萬別叫我什麼爺,這要是傳了出去,就算是我們家主子不懲罰我,外人也會認為我們顧家是那種輕狂沒規矩的人家。”

田家灣顧驄不是第一次來,上次帶著顧武來找人,不成想正趕上綿娘出嫁的日子,當時山坡上兩夥人相遇,他心中還滿懷期盼,迫切的想要去見心中的那個嬌人,哪裏會想到那簡陋的馬車上坐著的,紅蓋頭蓋著的就是他要找的人啊。拿著銀子問明白了路,就輕輕巧巧的和人錯身而過。

再也沒有比這更遺憾的事情了。

來到田家灣,看到辦喜事的宋家,他甚至還在門口看了一會子熱鬧,和顧武品評了一番。

若是……若是當初知道馬車上坐著的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就算是花多少錢,自己也要把人帶走,,若是知道宋家大操大辦就是為了這麼一門婚事葬送了綿娘的一生,他一定當場將這門婚事攪黃了。

那梅家都是一家什麼樣的人,如何能配得上他的阿綿。

宋家門口,綿娘正拄著阿哥新做出來的拐杖剛剛將客人送走。

這客人不是別個,正是李家的阿雲,也就是和王嬸家裏定下親事的那一個。

昨個阿雲去了隔壁村的舅舅家裏,晚上回來看到桌子上的肉菜才知道是宋家送過去的,也從阿娘的口中知曉綿娘回來了的事情,隻是昨天時間已經晚了,不好上門打擾,一直挨到清早吃罷飯就趕了過來,小姐妹分離有一段時日,阿雲曾經在未來婆婆的口中聽到梅家的一些事情,心中不由得一直記掛著綿娘。

以前嫵娘在家裏,阿雲就是想要打聽綿娘的事情也是有所顧忌,早聽未來婆婆說過,這嫵娘是最愛要尖掉歪的,當著她的麵打聽綿娘的事情,隻擔心她會多心,給綿娘r惹去不必要的麻煩,自古以來,小姑子嫂子最難相處,偏偏這兩個人兩種關係都占得全全的。

兩個人分離了有一段時間,阿雲有說不完的話,綿娘卻不怎麼吭聲,隻是聽她說著,阿雲問起她成親之後的生活,她也隻是一句“挺好的”一語帶過,再多一句話也不說。

分開的時候,看著綿娘柔婉的麵容,阿雲有了心事。

隻是綿娘不說,她也就不好再細問。

阿雲隻能拉著綿娘的手,悄聲說道:“綿娘,莫要擔心,秋收之後,我就嫁過去了,到了那個時候,咱們就又是伴了。”

她聲音小小的,剛開口臉就燒了起來,畢竟還是未出嫁的女娘,說出這麼不知羞的話,總是不好意思的。

阿雲走了,背影越來越遠,拐個彎就不見了人影。

綿娘搓搓手,手心裏還殘留著溫熱。這熱度一直傳遞到她沒什麼起伏的心裏。

阿爹,阿娘,阿哥,細牙,阿雲,二叔,二嬸,杏花嫂子,憨子兄弟,原來這個世上關心她的人遠比那些對她的抱有惡意的人要多得多。

想到這些,綿娘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很傻,為那些人傷心費腦,遠不如去關心關心自己的和自己關心的人。

“阿綿,在看什麼?”

耳邊一道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她的沉思,綿娘身子一頓,就感覺到身後的人竟然將自己半圈在了他的懷裏。

貼著她耳垂的低沉嗓音毫不掩飾自己心中的醋意,不平的道:“如此依依不舍的眼神,若是什麼時候阿綿也能這麼看我,我顧驄定是死也值了。”

濕滑的舌尖舔過女娘敏感的耳垂,綿娘身子一僵,一種冰涼的感覺從腳底板直接竄到腦瓜頂。

“顧驄,放手!”

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在家門口,綿娘雖然疾言厲色,卻擔心被屋裏的阿娘聽到,而不敢高聲,反而越發的憋屈。

顧驄帶著人靠牆站著,棗紅色的高頭大馬牽到前麵,擋住了兩個人的身影,大門的另一邊的一人多粗的柳樹也成了一道天然屏障。

“阿綿,盡管高聲,將屋中的人招出來,爺正好光明正大的提親。”他說著話,竟然就將麵前透著粉色的白皙耳垂含在了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