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榜考生，隨本官入衙領取郵符。”
過半晌。
站在門口的那教育署官員朗聲高喝。
聲音壓過人群的嘈雜。
郵符，是大渝朝廷提供給中舉考生的便利。能夠中舉的，幾乎沒有誰會放棄去京都會試中試試運氣。
而有些學子家裏是連盤纏也拿不出來的，於是大渝朝廷便有給他們提供郵符的製度。
郵符既為憑證，這些舉人學子們可以憑借郵符在途中經過的官方驛站歇腳、食宿，且借用車馬。
當然，除去官方的補助以外，這些學子的宗族，通常也會給他們湊夠量的盤纏。
畢竟誰中舉，哪個整個宗族都有麵子的事情。而且中舉的學子，日後必然會成為宗族內的得力人物。
就拿呂方來說，若是他這會兒回去呂家村，呂家村的那些村民知道他中了解元。再窮，也會湊錢給他。
須臾的寂靜。
緊接著，人群更是紛亂起來。
呂方看著這人群百態，又瞧瞧趙修筠。這會兒，誰也顧不得安慰那些落選的同窗，中了舉的，匆匆往府衙內走去。
呂方跟著趙修筠入府衙。
到教育署的門堂裏，也拿到屬於自己的郵符還有身份憑證。
這就是赴京趕考的路引了。
從裏麵出來，趙修筠好似還有些做夢的樣子。
直過半晌，才忽地對呂方道：“不知呂公子打算什麼時候動身前往京都？”
他顯然是有打算要和呂方結伴去京都。
這在考生中也是常見的事情，甚至有大半個郡的學子結伴而行的狀況。
潭州鄉試，他們會細分為各縣學子，涇渭分明。而荊南郡的會試，他們自我介紹時又往往會以某某州的學子而自居。
等到了京都，他們也有同樣的名頭。
那就是荊南郡學子。
這就是同窗之誼。
縱是那個已經四十出頭，和呂方並沒有打過交道的老秀才，聽到趙修筠這話也是露出意動之色來。
他家世很普通，甚至寒酸。若是能夠和呂方結伴同行，那顯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隻可惜，呂方讓他們失望了。
他輕笑道：“在去京都之前，我還得陪我哥哥去潼川赴任。大概，要到接近會試的時候才能趕到京都了。”
“這……”
趙修筠愣了愣，道：“其實呂兄應該將會試擺在首要位置的。依我看，潼川那，等會試結束再去也不遲。可莫要因為長途跋涉而導致會試時精力不好。”
他這倒真正是替呂方著想的。
“無妨的。”
呂方卻隻是搖搖頭道。
然後對著兩人拱手，“到京都時，我再請兩位喝酒。”
說罷，向著府衙後院的方向走去。
趙修筠和那個老學子看著他的背影離去，而後對視了個眼神，皆是無語。
其實呂方並沒有瞧不上他們的心思，隻他們心裏，自然就未必是這麼想了。
此時的呂方，著實較之他們要光鮮太多太多了。
回到後院。
呂梁和陳幼熙都坐在院子裏麵。
其實他們是打算要陪著呂方去看放榜的，不過被呂方攔住了。說，就算是中個解元，也不過就是個樂而已。
他和呂梁要走的路，注定他身上有再多的功名也起不到什麼用處。反正他不可能在大渝朝廷內做官。
不過，看著呂方進來，陳幼熙還是忍不住問道：“如何？”
實在是根植在骨子裏的東西。
就算知道科舉對於呂方沒什麼意義，她和呂梁也仍然想知道呂方有沒有中。
呂方輕笑，“以你夫君我的才華，區區舉人而已，豈不是手到擒來？”
“中了？”
陳幼熙眼神微亮，還是開心。
呂梁則是笑著問道：“看看你這得意的樣子，莫不是取了解元？”
呂方故意裝作愣愣的樣子，“你怎的知道？”
於是，呂梁便真正愣住了。
他也沒敢想，呂方竟然能夠中得荊南郡的解元。
這天，隨著大榜上名字漸漸傳揚出去。呂梁所在的這個院子漸漸熱鬧起來。
先是王思棟、許臻相繼趕到，向呂方表示了祝賀。
然後連歐鴻勝那幫人也都陸續趕過來。
在這個過程裏，呂方的崇拜值也是刷刷刷地暴漲起來。比平時的速度還要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荊南郡解試解元。
這回他出名可是出大發了。
而這此前從未想過的收獲，也讓呂方不禁突然想到，若是自己能夠中個狀元，那崇拜值又會瘋漲成什麼樣？
是夜。
榮王府。
榮王梁釋所居住的宮殿之內。
梁思琪、梁棟姐弟兩還有梁釋坐在人工湖的涼亭之內。
倒是難得的有幾分家庭氣息。
梁棟和梁釋都是武師，隻穿著單薄的袍子。而梁思琪則是裹著皮裘，俏臉仍有些煞白。
她的風寒這幾日倒是好了，可折騰這麼多天的時間，自然也是將她折騰壞了。
“父王，我打算過些時日便去京都。”
起初是沉默，然後梁思琪忽然說道。
梁棟已經將呂方要在月底趕去京都的事情告訴她。她也知道了呂方高中解元的事情。
而現在，她的心裏也已經有了答案。
去京都！
從小到大，她從未有過這樣的勇氣，做出過這般荒唐的事情。
但這回，她要為了這輩子唯一看上的男人瘋狂一次。
她隻是個小女子而已，管不了那許許多多的蠅營狗苟。她隻知道，她若不陪在呂方的身邊，這輩子都不會開心。
梁釋聞言，眼眸深處卻是猛地閃過幾分冰冷之意。
解試榜，他這個榮王自然知道結果。
自己的女兒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在這個關頭打算去京都了，無疑讓他意識到什麼。
狹長的眼眸微垂，梁釋道：“你還抱希望他能夠中個狀元，然後讓皇兄收回成命？”
梁思琪直視著他，沒有說話。
有些話，縱是辯解，也沒有任何的意義，尤其是在梁釋這樣的人麵前。所以她並不打算辯解。
“我曾和你說過，就算他成為了當朝丞相，我也不會允許你下嫁給他。”
梁棟的語氣又冰冷幾分。
“為什麼？”
梁思琪同樣冷冰冰的回問。
這刹那，父女兩的神情竟是那麼的相似。
其實，他們的性格也是頗為相似的。梁思琪較之梁棟，性格、神態，更多具幾分梁釋的神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