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器廠的林廠長剛開完一個會出來,他秘書就大步上前,小聲在他耳邊說,“廠長,霍同誌來了。”
“哪個霍同誌?”林廠長問。
秘書就說了霍青岩的名字。
林廠長這才恍然大悟,“你說小霍啊,他人呢?讓他直接來我辦公室就行。”
林廠長快六十了,還有大半年就要退下來。
他是個和善人,很喜歡拉拔有真本事的年輕人,霍青岩就是他看好的人之一。
秘書猶豫了一下才說,“霍同誌不知怎麼得罪了王副廠長,我剛得到消息,王副廠長昨天下了任命書,把霍同誌的廠長職位給擼了,讓林建過去當了新廠長。”
“什麼玩意兒?”林廠長覺得自己耳朵出問題聽錯了,又問了一遍。
秘書又說,“前幾天霍同誌那邊倉庫著火,據說是趙大寶私底下買同人幹的,這後麵也有那位的意思。”
林廠長聽他說完,當即就火冒三丈,“他娘的,那王八羔子腦子怕是被驢給踢了?”
秘書心說:可不是,哪個正常人能幹出這種事?
當初,那個小廠子可是被當成燙手山芋丟出去的。
現在見有利可圖,想把廠子收回來,也無可厚非,但王副廠長的吃相也太難看了。
也不怕把人逼急了,跟他來個魚死網破。
“小霍人呢?把他叫到我辦公室來。”林廠長回辦公室等了幾分鍾,霍青岩才來。
看到霍青岩,林廠長立馬就說,“小霍你這到底怎麼回事?別跟我說,你怕了姓王的。”
霍青岩滿臉無奈,麵帶苦澀,“我能怎麼辦?任命書都下來,我現在都不是廠子裏的人了。”
“放屁!”林廠長怒罵。
他怒拍桌子罵完又問霍青岩,“你少跟我扯這些,就說說,你有什麼打算?”
“我人微言輕,能有什麼打算?”霍青岩苦笑。
“姓王的真不是東西,我讓人把他找來問他到底要幹什麼?”林廠長就要喊人,被霍青岩攔住。
霍青岩對林廠長說,“林廠長,我今天過來也不是為了讓你給我撐腰。”
林廠長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眯眼問,“你小子在憋什麼壞呢?”
被擼了廠長的位置,心血被搶,他一點都不生氣。
不像這小子的行事作風。
自己要幫他討說法,他還攔著。
這就更詭異了。
“林叔,我今天來真不是找事。我就是來知會廠子裏的領導一聲,按照合同,我有權處置廠子裏由我添置的各種設備。”霍青岩喊了聲林叔,衝林廠長露出個人畜無害的笑。
林廠長一聽他喊自己林叔,心裏就咯噔一聲。
聽他說完後麵的話,心裏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忙問,“你做了什麼?”
“林叔你這話問得就傷我的心了,我是老實人,你知道的。”霍青岩一副老實人的模樣攤了攤手。
“你老實個屁,少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趕緊說,你這壞小子又幹了什麼壞事?”林廠長要提拔他,肯定要先了解他。
之前這小子在個小廠子就能悄無聲息地把產品賣到國外,足以見得這小子是個有心機,有成算,有魄力的人。
他費盡心思才把這小子弄到自己手底下,想好好培養。
兩人亦師亦友,對彼此也算了解。
說他老實,真是天大的笑話。
這壞小子別看平時嬉皮笑臉對誰都笑嗬嗬的,發起狠來那才叫一個厲害。
這回他吃這麼大的虧,不可能什麼都沒做。
“我真沒做什麼,林叔你還不信。我的情況您也知道,當初廠子到我手裏什麼情況您也知道,我翻新了廠子,重新托人從南邊買了機器流水線回來。這些哪樣不得花錢?我一個鄉下出來的泥腿子哪來那麼多錢?還要發工人工資,還要購買原材料……”霍青岩掰著手指頭跟林廠長算自己花的那些錢。
林廠長打斷他,“說重點。”
“我沒錢,買機器,進貨的錢,都是我從銀行貸出來的。現在廠裏領導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把我給換了。銀行那邊欠下的錢還不上,他們已經過去人搬機器了,賣了機器和那些貨,估計勉勉強強夠還個七七八八。對了,建廠子那塊地皮,是附近村子的,那個村子最近打算在那塊地皮上建個養殖場……”
林廠長下巴都差點掉下來。
他知道這小子是個蔫兒壞的,沒想到他這麼狠。
不是想去摘桃子嗎?他連桃樹的根都給挖出來燒成灰,想占他的便宜,沒門。
“你……你夠狠啊。”林廠長被驚得不輕,咳嗽好幾下才緩過勁兒來。
霍青岩一副憨憨老實人的模樣衝他笑笑,又說,“林廠長,按照我們當初的合同,合同存續期間任意一方無故破壞合同者,需向對方賠償三萬元。林廠長還記得這條吧?”
稱呼從林叔變成林廠長,這說話的內容也變了。
林廠長頓時跟吞了一隻蒼蠅似的,臉上表情那叫一個複雜。
他當然記得這條,這條還是他們這邊專門要求加上去的。
就是怕霍青岩接手後,覺得搞不定,又把那個爛攤子丟還給他們。
沒成想,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要是廠子這邊不認賬,那我們就隻能打官司了。剛好趙主任還給了我一個他親戚的聯係方式,他親戚是個記者,也能在報紙上好好宣揚一下廠子的風氣,讓廣大的人民群眾見識見識廠子領導的手段。”
他一邊說一邊衝林廠長露出個無奈的苦笑,“我這也是迫不得已,林叔能理解我的吧?”
林廠長:“……我理解個錘子!”
吼完就狠狠瞪了他一眼,叫秘書去把廠子的領導全部找去會議室開會。
半個小時後,會議室。
廠領導們緊跟著都露出跟林廠長一樣的震驚表情。
尤其是王副廠長,他那張臉黑得都能滴出水來。
“你算計我?”王副廠長望向霍青岩的眼神銳利得跟刀子似的。
霍青岩則是一副老實人的無奈模樣,還縮了縮脖子,“什麼意思?我聽不懂,我是老實人,不會算計人。”
“老實人?嗬,好個老實人。”王副廠長恨得咬牙切齒。
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有一天會在這個小子手裏栽這麼大的跟頭。
難怪從倉庫著火到現在,他一點都不著急,還任由趙大寶在廠子裏煽風點火敗壞他的名聲。
原來在這等著他。
想想他先前說那些,儼然是早就想好退路,挖好坑等著自己往下跳。
好,好得很。
是他低估了姓霍的,但自己也不是好惹的。
可笑這姓霍的,怕是連他真正得罪的人是誰都不知道?
怕是回頭去了閻羅殿,都說不清楚他自己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