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星倒不是害怕,主要是那一日的林維生的樣子,和他以往認識的林維生截然相反。
他認識的林維生,禮賢下士,謙和友愛,是個君子,雖說有些算計,可是在宮裏麵長大的皇子之中,哪一個沒有算計?
哪怕是年幼的六皇子,在處理某些事情上也絕對不單純,所以林維生會有算計也正常,更何況他自己就是出身世家。
要知道世家家主的位置爭奪也是很險惡,絕對不是一句話就能夠傳承得了的,別看他是族長的兒子,想要將他取而代之的人也不少。
這些年也就是因為他有個太子妃的姐姐以及名聲在外,少族長的位置才穩如泰山,相比之前別的家族的宗子就沒有他這麼順利了。
因此從某種程度上,崔明星能夠明白林維生的想法,在他和太子之間他一直都保持中立,可是就在那一日,他清楚地看到了林維生內心所有的不甘,不平,不忿,甚至是肮髒,扭曲,邪惡。
讓他一直以來的三觀都有些顛覆。
曾幾何時他認真對待的摯友竟然是這副樣子,從始至終他都裝的嗎?
有了這一層懷疑,崔明星對林維生的厭惡可謂是深惡痛絕,多看一眼都覺得惡心。
林維生見他不說話,以為他被嚇到了。
想起前幾日的癲狂,垂在腿側的雙手握成拳頭。
他也不知道怎麼了,當時就是多喝了點酒,被崔明星愛搭不理的態度給氣著了,才會動了粗,但實際上他並沒有對他做些什麼。
哪怕是喝醉了酒,哪怕是意識不清醒,從內心裏他也不希望傷害他,在他的心裏,崔明星就好像是一朵句是罕見的花,應該嗬護著,若是不好好嗬護就會碎了。
“玉琅王妃傳來的信,說是要跟我談判,她要帶著你一起去。”
“……”崔明星的眼中終於升起了幾分亮光。
林維生看著隻覺得刺眼,每當崔明星因為其他人眼中有亮光,尤其是對方是個女人的時候,他內心就全都是醋意,酸的他幾乎癲狂。
崔明星在激動過後便冷靜下來,他知道林維生不會輕易的放自己離開的。
“你跟我說這些是打算讓我跟你一起去嗎?”
林維生當然不打算帶著他一起去了,隻是聽他的話便升起了幾分警惕,“怎麼你就這麼想著跟著一起去嗎?”
崔明星低著頭,不讓他看穿自己的心意,斟酌了一翻之後才說:“好久沒有見到表妹了,你跟我說的很多話,誰知道是真是假,我也有些話想要問問她。”
“……”林維生明白了,他這是擔心自己跟他說的都是假的,想要證實一下。
說到底他更信任自己人就是了,隻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自己竟然沒有信任了?
林維生後悔那一日那麼對待他,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好感全都沒了,可惜眼下不是培養感情的時候,隻能等事情結束再說了。
林維生沒有讀心術,更看不穿崔明星的內心,有一點可以肯定,他絕對不會老實,一定會想辦法跟季雨歌接上話,甚至是想要逃跑。
林維生自信的以為,不管他們使出什麼陰謀,崔明星都不離不開他。
“我可以帶你去,不過你最好不要耍花招,你別忘了你身上還有毒,如果我不給你解藥,會發生什麼事情,你心中應該清楚。”
話音剛落,崔明星便覺得身體發麻,仿佛有無數隻螞蟻在他的骨頭縫裏麵鑽,這個滋味兒,他實在太熟悉了。
“……”
他咬著牙不讓林維生看到自己的窘態。
林維生是算計著時間來的,他算計了他這個時辰該難受所以才過來的,就是想要看到他求饒的樣子,這對於他來說滿足感爆棚。
崔明星坐在椅子上,雙手不由得抱住了肩膀,牙根都要咬出血了,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林維生好似沒有察覺一般,端起一旁已經涼掉的茶,淺淺的喝了兩口。
“……”他在等這崔明星來求自己。
崔明星明明都已經難受得要抓狂了,卻一直緊守著心中的底線,哪怕是指甲嵌,入到肌膚之中,他也絕對不向林維生求饒。
這也是為什麼,林維生跟他耗了這麼長時間,哪怕是藥都已經用上了,可仍舊沒有得到人和心的緣故。
兩個人之間的相處更像是一場耐力之戰,就看誰的耐力更長。
崔明星不痛苦嗎?他當然痛苦。
他能忍嗎?他快忍不住了。
為什麼還忍?
他知道,一旦他妥協了一次,以後就會有更多次,而且他不想妥協。
林維生跟他耗了將近有一炷香的時間,看他疼得滿地打滾,衣服混亂,狼狽不堪,人就不肯開口求饒,最後氣的不行,還是於心不忍將藥粉給了他。
林維生氣得不行,“我這輩子就敗在你身上了。”
崔明星沒有理睬他,吃了藥粉之後好多了,奇怪的是這藥粉吃了會讓人上癮,一次不吃都不行,崔明星自認為不是意誌力很好的人,再這麼下去,他會不會投降?
半個時辰之後,崔明星如同被人從水裏撈出來一樣,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
他狼狽的靠在柱子上,眼角隱隱有淚光滑過,他是世家子,從小錦衣玉食,哪裏吃過這樣的苦?
他緊緊攥緊了拳頭,眼中有森然的凶光閃過,臉陰沉得十分難看,可過了一會兒又覺得十分的疲憊,眨眼的功夫就睡著了。
等他睡著了,林維生從外麵走過來,先是將他抱到了床上,然後又讓人拿來了熱水。
等給他清理幹淨了,林維生也不走,直接把人往裏麵推了推,在外麵睡了起來。
每天也就隻有入睡之後,崔明星才會聽話一些,想到接下來會有一場事關生死存亡的大戰要打,林維生第一次越矩,將人拉入懷中,緊緊擁著他睡了。
第二日,不等崔明星醒來,林維生就已經走了,是以崔明星,根本不知道他被人抱著睡了一晚上。
醒來之後,他隻覺得骨頭酸軟,身體疲憊不堪,要知道以前他也是學習過君子六藝的,雖然馬上的功夫不如他的學識好,可是也是能夠騎馬射箭的。
現在別說騎馬了,他能夠上馬都費勁。
就在林維生在緊張部署籌備的時候,崔族長帶著幾個人風塵仆仆到了。
商誠也趕了過來。
他一直沒有離開,隻是在這之前季雨歌讓他籌錢去了,數目還不小,因此到現在才回來。
此地是柳州港,距離通州城還有一天的路程,負責管理這一片的是一位姓劉的將軍,他有海戰的經驗,海上的本領可比郭大將軍了,隻是朝廷對海軍的支持不夠,是以朝廷內外很少有人提起他。
再加上資金短缺,將士們平日裏不打仗的時候,還要出海打魚,用打魚的錢來維持生活。
林墨池邀請崔族長去房間裏談,季雨歌和商誠去了後院。
“這次帶來多少錢?”
商誠比劃了一個手勢,季雨歌笑著點頭,“有了這些錢,劉將軍就不足為懼了。”
兩個人坐在石凳上,商誠拿出了一封信。
季雨歌也沒問,直接打開了。
信是魏詠梅寫的,徽州也發現了毒氣瓶,林清河已經讓人放置起來了,另外信上還提及到太子已經將南安都護府的事情交給玉琊王,偷偷離開了,應該不會回京城,或許會直奔通州,讓他們有個準備。
季雨歌收起了信,說道,“太子能來通州,我早就料想到了,還是我讓他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