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四十九天的喪期轉眼即逝,這日正是雲姽嫿的外祖母出殯,七八個小廝候在棺木旁,等待法師的命令。
國公府前院,前來送別的達官貴人數不勝數,街道上的百姓也含淚排成兩排,場麵很是恢宏。
“爹,嫿兒說她今日要來送送娘親。”林邾披麻戴孝跪在國公府的子女中間,像是忽然想起什麼,走到老林頭身邊嘀咕了幾句。
聞言,老林頭皺了皺眉頭,翹起胡子道,“嫿兒就要去遊學了,我們還是不要拖累她,讓她安安心心的走吧。”
末了,老林頭還不忘補充一句,“待這邊的事情都安排妥當,我們再將實情告知與她。”
林邾搖頭,繼續道,“該勸得我都勸過了,可是她執意要過來,我也沒有辦法。”
能看到自己的女兒如此孝順,林邾的心裏是很安慰的,可是心裏的安慰有多大,對女兒的心疼就有多深。
片刻功夫,花紅就踩著小碎步跑過來跟林邾和老林頭稟報,“國公,大小姐,小小姐過來了。”
林邾和老林頭抬眼看過去,果真見到雲姽嫿被柳綠扶著往靈堂這邊走過來了,而且,看起來竟是她自己一步一步走過來的。
“邾兒,這是怎麼回事?”老林頭有些錯愕,這段時間他給雲姽嫿請過不少大夫,都說雲姽嫿筋骨被廢,後半生恐其無法行走。
這丫頭怎麼說好就好了呢?
“我也不知道。”林邾愣愣地看著女兒朝自己這邊走過來,愣愣地搖頭,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難道是她前幾天鼓搗的那玩意,對身體有什麼幫助?”
“可能是吧。”老林頭目光炯炯地盯著外女孫的腿腳,身殘誌堅,不愧是他老林頭之後,沒有給他丟臉。
“哎,不是說雲姽嫿的腿腳被廢了嗎?怎麼好好地就出來了?”
“是啊,我還聽說過上次她被金妃和雲相陷害的事情呢!”
“難道是林國公找人給醫治好了?”
“這就說不好了。”
名門望族的夫人和小姐們最喜歡嚼人舌根子,見到雲姽嫿麵無波瀾地被柳綠扶著從後院走過來,簡直快要驚掉了下巴,一時間小聲議論什麼的都有。
雲姽嫿被柳綠扶著走到國公夫人的棺木前叩別,神態舉止何其端莊,驚為天人的美貌絲毫沒被臉上刻下的罪字掩蓋,反而多了幾分滄桑之美。
“嫿兒,你的腿腳醫治好了?”雲淮從人群中走出來,一臉慈父的模樣盯著雲姽嫿,盯得雲姽嫿有些作嘔,“能見到你平平安安地站在為父麵前,為父真高興。”
“雲相,民婦不過是個被貶的罪人,還望您能跟我保持距離。免得沾染上晦氣,妨礙了您升官進爵,那民婦當真是萬死難辭其咎。”雲姽嫿冰冷的眼底蓄滿寒光,神情冷漠地盯著雲淮,仿佛麵前站著的這個男人不是她的親生父親,而是她的殺父仇人。
達官貴人們領著夫人和女兒站在一旁看熱鬧,時不時地還嘖嘖幾聲,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嫿兒,為父知道你的心裏對我有怨氣,可我也是迫不得已的。”雲淮因為上次被老林頭拉出去遊街的事情,文武百官對他疏遠了不少。
畢竟,對自己的親生女兒都能下得去手,誰不得防著點他?
正因如此,雲淮還幾次三番地往國公府跑,想要將林邾和雲姽嫿都接回丞相府,以堵上眾人的悠悠之口。
誰曾想,這母女倆一個對他拳腳相向, 另一個幹脆將他拒之於門外,連見上一麵都很困難。
“雲相,我孫女的身體不好,還要請您見諒。”說罷,老林頭衝花紅和柳綠使了個眼色,吩咐道,“小小姐的身體還未完全康複,還不快扶她回去休息?”
花紅和柳綠“喏”了一聲,一前一後扶著雲姽嫿回到後院的臥房。
“小小姐,您忍得一定很辛苦吧?”花紅替雲姽嫿卸掉綁在腿上的小樹條,重新給磨破的傷口敷了些藥,這才算完。
雲姽嫿腿腳被廢不假,可是她的大腿根部並沒有受損,借著綁在腿上的小樹苗的力氣挪動大腿,跟拄著拐棍其實是一個道理,隻是腿上綁些樹條要多吃點苦頭而已。
“祖母為了我連性命都可以不顧,我吃這點苦頭能算得了什麼呢?”雲姽嫿安撫性地拍了拍花紅和柳綠的肩膀,問道,“我的行李準備得如何了?”
“小小姐放心,您的行李都準備好了。國公說,貧家富路,您孤身在外不容易,衣裳之類的少拿些,盤纏讓我們多帶著。”花紅將林國公的原話一字不差地重複一遍,有道,“國公還說了,他會暗中派人保護我們,防止雲淮那個窩囊相再出來醜人多作怪。”
“... ...”雲姽嫿無語,她敢肯定,花紅這丫頭鐵定是一句話都沒漏傳,這確實是她那個外祖父能說出來的話。
“小小姐,雲相來了。”柳綠掀起門簾從外麵走進來,在雲姽嫿的耳邊小聲彙報情況,一看就知道是個機靈的丫頭。
雲姽嫿點頭,輕聲吩咐道,“讓他進來吧,我倒要看看,他還想耍什麼花招?”
正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她雲姽嫿如今一無所有還是個廢人,就算再來幾個雲淮和金妃這樣的人,她也犯不著害怕。
大不了一個魚死網破而已,權當是為民除害了。
柳綠去門外傳話,引著雲淮進了雲姽嫿的臥室,“雲相,裏麵請。”
雲淮和煦地點點頭,一身素雅的孝衣將身體包裹得嚴嚴實實,或是為了表明他的孝心,居然還是用白色布條將頭發束起的。
雲淮的年紀不大,正是而立之年,雖是個文弱書生,可是看起來卻精神爍爍的。
“你們都下去吧!”雲淮掃了眼花紅和柳綠,輕聲吩咐道。
“不必,我跟雲相之間又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讓她們聽聽也無妨。”雲姽嫿趾高氣昂地靠在大枕頭上,一雙冰淵般的眸子裏寒光迸射,冷冷地盯著站在自己麵前的雲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