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個太監宮女挑著八角宮燈,佝身簇擁著說話那人從門外進來,金妃娘娘領著自己帶過來的一群奴才,即刻跪請皇上金安。
明黃色的龍袍上金銀絲線縱橫交錯,腰間係著一條墨綠玉石點綴的衣帶,將此人身上的帝王之氣襯得更勝。
那人低頭掃了眼跪在上首的金妃,從鼻腔裏重重哼了一聲,昔日的帝妃情意全然不複,“金妃,朕命人前來傳旨,阻你對雲氏用刑,為何抗旨不尊?”
金妃低頭跪在地板上,聞言,早已嚇花容失色,“皇上,臣妾……臣妾……”臣妾半天也沒臣出個所以然來。
雲姽嫿一副作壁上觀的姿態盯著麵前的黎小黑和雲姒妗,此時不免要為黎小黑的良苦用心和雲姒妗的腦殘感歎一聲。
這個雲姒妗平時對付起自己來,下手可是又狠又準,怎麼一遇到她心心念念的皇帝陛下,腦回路就變短了呢?
黎小黑明擺著就是在給雲姒妗狡辯的機會,這個女人居然還傻跪著,難不成是怕自己黃泉路上寂寞,打算跟自己搭個伴?
雲姽嫿搖了搖頭,轉身一屁股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坐下,津津有味地打算看好戲。
“雲氏,你可知罪?”果然不出雲姽嫿所料,黎小黑確實舍不得懲處他的姘頭婢子,轉過頭冷冷地問責雲姽嫿。
知罪你大爺!
雲姽嫿在心裏低罵了一聲,麵上還要裝出一副嫻靜有禮的模樣,輕聲回複黎小黑這個渣男,“臣妾知罪。”
可能是覺得雲姽嫿的認錯態度良好,黎小黑冷峻的臉上竟有了幾分暖色,帝王的威儀卻還是那麼足,“那朕問你,你都犯了什麼罪?”
黎小黑東拉西扯往雲姽嫿身上扣帽子,目的不過是為了讓在場的眾人將雲姒妗剛剛的罪過抹掉。
雲姽嫿心知肚明,輕輕勾了勾嘴角,仿佛一根漂浮在水中的糟木頭,無依無靠,隻能隨波飄蕩,“臣妾有罪,當年不該聽從陛下的安排,一步步構陷其他皇子。”
眼看著黎小黑的臉色冷了幾分,雲姽嫿在心裏冷笑,接著道,“倘若真要細數臣妾的罪過,簡直罄竹難書。”
跪在地板上的小太監和宮女紛紛擦汗,雲姽嫿的意思很明顯,她願意坦白從寬,但她隻是個從犯,真正指使她的是乃是當今聖上。
唉,聽到這麼重大的秘密,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被群體滅口?
跪在地上的小太監和小宮娥們冷汗涔涔,偷偷瞄了眼跪在上首的金妃,見她心情很愉悅的樣子,又都緩緩舒了口氣。
他們跟金飛娘娘混,未來的日子應該不會很差才對。
頃刻間,有個麵生的小太監慌慌張張地從門外爬進來,稍不留神兒,一腳拌在門檻上,摔了個五體投地,“陛下,前方有急事。”
聞言,黎小黑那張威儀的俊臉上又沉了幾分,擺手示意小太監進來,待小太監在耳邊嘀咕完,冷冷地丟下一句話,便拂袖離開。
“金妃娘娘,您小心。”恭送皇帝陛下離開冷宮後,白發白眉的老太監趕緊扶著金妃起身,配上一臉諂媚的賤笑,讓人看著作嘔。
金妃的雙腿早就跪麻了,被老太監攙著起身,三寸金蓮還沒站穩,前麵跑過來報信的小太監又折返回來,“啟稟金妃娘娘,皇上請您和罪婦雲氏去一趟大殿。”
“去大殿做什麼?”金妃娘娘臉上的表情有幾分細微變化,狹長的眸子閃過一絲淩厲,將手搭在老太監的手臂上慢悠悠離去。
雲姽嫿見這間屋子裏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自己也拍拍屁股起身,她從小雖喜歡跟著外祖父在軍營裏麵混,但也從來沒有睡過跟這冷宮一樣僵硬的床板。
唉,活著真他媽遭罪啊!
雲姽嫿走到大殿外,聽見裏麵似乎有嘈雜聲,心裏對自己是怎麼死的很好奇,不免加快了進殿的腳步。
“罪婦雲氏,你可知這些人為何在此爭吵?”雲姽嫿的一條短腿兒剛邁進殿門口,聽聞黎小黑的問責,小腿兒一軟,差點兒摔個前趴子。
“養不教父之過,嫿兒自幼喜歡黏著老臣和她那幾個不成氣候的舅父,是我們疏忽了對她的教育。”雲姽嫿的外祖父是個極其護短的老頭子,年輕時功名赫赫,戰績累累,被百姓親切的稱之為“護國神將”,晚年則被先皇封為護國公,對君主可行不跪之禮。
端坐在龍椅上黎小黑親切一笑,安撫林老頭,“護國公不必如此,雲氏雖有罪,但絕不會... ...”黎小黑的本意是想彰顯明君氣度,告訴林老頭,你的外孫女雖然罪大惡極,但是朕不會牽連你們。
誰承想,老林頭是個極不識時務的主兒,竟敢公然打斷聖上,自陳一詞道,“聖上,請恕老臣迂腐,尚不知孫女何罪之有?但老臣願為孫女所犯下的一切罪過,承擔後過。”
雲姽嫿掃了眼站在文官之首的父親,果斷走到外祖父的身邊跪下,“皇上,各位文武大臣,我雲姽嫿和祖父一樣,亦不知自己所犯何罪?”
聞言,老林頭跪在殿中央的身板又筆直了幾分,心想不愧是自己手把手教育出來的娃娃,有他年輕時的風範。
“大膽雲氏!”坐在龍椅上的黎小黑怒喝一聲,抬手在龍椅的扶手上拍了一掌,帝王的氣勢頗足。
雲姽嫿和老林頭紛紛不屑,如今這個男人有資格坐在龍椅上受萬人敬仰,不過是仗著老林頭手裏的兵權,還是雲姽嫿那個右丞相父親為其出謀劃策而已。
“聖上說我大膽,實在是謬讚了。”雲姽嫿緩緩站起身,對朝堂上的種種議論置若罔聞,繼續道,“雲姽嫿不才,不能時刻為陛下擔憂。故而皇上要定雲姽嫿的罪,雲姽嫿不得不認。”
“混賬,快給我跪下。”老林頭見自己外孫女豁出去,心裏雖直呼過癮,可是嘴上還得擺出一副大家長的姿態,訓斥外孫女,“聖上明察秋毫,怎會輕易定你的罪?”
老林頭說完,朝堂上靜悄悄的,連片樹葉吹進來的動靜都能聽見,沒有一個人再敢議論。
唯有正襟危坐在龍椅上的那個男人,臉色越來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