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結束4

見暗衛來勢洶洶,沈嬌嬌雖保持著蹲姿,腳下的步伐卻絲毫未減,但到底是連口氣也不敢再鬆了。

但實在是寡不敵眾,沈嬌嬌掙脫了幾回以後難免有些脫力,因疲憊腳下慢了幾步,劍心正正朝著自己麵前刺。

沈嬌嬌有些認命地以為這回多半是逃不過去了,卻不想在下一瞬墨白不時從哪兒分出心神來注意到自己的狀況。

在千鈞一發之際擋在了她身前。,沈嬌嬌沒忍住聲嘶力竭地吼了一聲:“你是不是傻,幹嘛替我擋。”

下一瞬周遭原本幹淨的地板上浸透了顏色鮮明的血液,沈嬌嬌有些驚恐地望了一眼墨白的方向,手上抱的書信一時來不及藏,隻能塞入自己認為妥當的桌底。

未等沈嬌嬌挪到他身側,墨白便神色痛苦地用手擋著腹部,直直跪倒在地上。

原本清冷的臉上眼下迅速轉化為一片蒼白,眼底的陰霾早已煙消雲散,墨白有些艱難地開口:“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被殺了吧。”

沈嬌嬌急的眼中竟像方才一樣徒增了許多眼淚,她不可置信地搖搖頭:“你堅持堅持,一定不會死的,有我在呢。”

墨白卻似乎並沒有將她的話聽進去,下一瞬身子便隱約有左右傾倒的跡象。

季臨楓踩著時間點如約而至,居高臨下地睥睨著跪倒在地周身浸染著血跡的墨白。

麵上生出的幾分假意悲憫的模樣像極了先帝從前的模樣,也正是如此才讓他深惡痛絕。

他低垂著腦袋強咬下唇片刻,才勉強抑製住自己即將往身後仰的動作,麵上除了蒼白琢磨不出來旁的情緒。

季臨楓半彎下腰來,饒有興致地對上墨白黑溜溜的眼珠子,唇邊翹起的角度極盡嘲諷:“你輸了,跟我鬥本身就難贏。”

墨白顯然沒有被他的氣場震懾幾分,反而神秘兮兮地綻出一抹笑:“我沒輸,其實輸的是你,不管你信不信。總之最後輸的必然是你。”

興許是墨白的話實在太過篤定,以至於季臨楓並沒有在第一瞬搭上腔。

但季臨楓一向認為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墨白的話在他聽來也不過是虛張聲勢,因此他全然當作聽了個笑話一般:

“明明死到臨頭了還嘴硬,反正總歸你今天要落在我手裏。”

墨白自鼻尖輕哼一聲,並不預備透露太多,隻聲色平平地重複:“你輸定了。”

竭盡全力說出一番話後,抑製不住地從口中噴出大口鮮血,連帶著通身的力氣也幾乎散盡。

沈嬌嬌甫一踱步到他身側便見如此狀況,難免有些心慌意亂的,先是準備將人扶起來,卻發覺徒勞無功,最後隻好保持著跪姿在他身側,聲音裏透著幾分慌亂:

“你還好嗎?墨白,你是不是中毒了?”

墨白閉了閉眼,長睫垂下的一瞬遮蓋掉眼中的所有神色,麵上唯獨沒有懼怕:“方才跟你交代了這麼多,今天擺明了難逃一死。”

因氣力不足的緣故,前話顯的有些斷斷續續的。墨白停頓一瞬,勉強聚集起了幾分力氣,咬牙切齒地望向季臨楓,一字一句重複:

“即便是死我也不會輕而易舉死在他手下的。”

一切實在發生的太過出乎意料,沈嬌嬌一番話未來得及說出口,就見墨白神

色轉得更白,一時有些慌亂地直起身子拍了拍他的臉,口中不斷叫囂著:“千萬別睡過去,別睡,聽到了嗎?”

墨白勉強掀起眼皮望了沈嬌嬌一眼,最後一眼裏透著幾分從未見過的神情,話裏不免也透出幾分深情:“不用替我難過,這是我自己選的路。”

未等沈嬌嬌反應過來,他便表情痛苦地按壓著腹部正不斷往外噴湧血跡的傷口直直起身,沈嬌嬌從後虛扶了一把,並不了解他的心理曆程。

下一瞬唯獨見他掙脫開自己的手,直直往他母親的牌位之前奔走,在跌落在地的一瞬緊緊抱著他母親的牌位,麵上溢出幾分笑來。

沈嬌嬌顯然對這一切始料未及,有些匆忙地跪倒在地,利用最後的一絲一毫力氣爬到她身前,顫抖的指尖不住抵在他鼻尖探聽的鼻息。

直到她發覺並沒有任何鼻息後才勉勉強強回過神來,眼神空洞地望著地板。

滿眼的血色在季臨楓眼前揮之不去,那濃重的血腥味好像是浸入了肺腑,如何也散不開,他眼中出現了深深的茫然,摁著額角沉思著。

這就是自己想要的麼?他從始至終想要得到的是什麼?是墨白去死?

可是現在人已經不在了,為什麼自己沒有想象中的如釋重負,反而感覺一直壓在心口的不安更加嚴重了?

他張開手指,血色就從指縫裏麵開始流淌,無邊無際的孤寂和白骨在腳下累累,天地間好像又隻剩自己一個人,餘人全部淪為背景,潮水一般地褪去。

“陛下、陛下……”

好半天,他才聽到了有一道清晰的聲音刺破這些虛無,緩緩地淌進耳中,他宛如抓住一個救命稻草,機械性地抬頭看去。

匆匆趕來的沈慕言臉上掛著似真似假的關切,嗓音溫厚:“您沒事吧?”

季臨楓把手緩緩放下,一眼掠去,看見了沈嬌嬌滿眼的複雜。

有什麼意料之中,自己如今唯一可能擁有的東西要不受自己控製了。季臨楓看著沈嬌嬌的雙眸,如此想著,下意識地叫了聲:“嬌嬌……”

沈嬌嬌在原地站定,衝他微微頷首。在季臨楓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她顯得冷靜許多,她看著並排站著的季臨楓兩人,心底沒有來的也生出幾分悲哀。

害死阿葵的凶手如今已經水落石出,可是她卻覺得自己一直以來做的事情是這麼的無力,找到一個凶手又怎麼樣?

世界上不是還有一大堆人占著各種各樣的原因做出極惡的事情還在逍遙法外嗎?可她能做什麼?

季臨楓做的事就是全盤錯了嗎?他不過是一個利己主義者,況且很多事情他不做就活不了,誰也沒有辦法去質疑和審判。

她覺得很累,又想起墨白的勸解,他說這宮裏麵沒有好人,墨白不是,季臨楓更不是,她想要從渾水裏麵摸出一條清魚的想法本身就愚蠢無比。

這裏的所有人,除她之外,都聰慧至極,他們早已明白的道理她卻現在才看清。

“我……”沈嬌嬌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多沙啞,她用力的清了清喉嚨,然後鄭重其事地抬起雙眸,說道:“我要和溫棠回去了。”

季臨楓早有所料,乍聽如此卻還是忍不住心裏一悸,好像是千萬箭矢在心口紮了又紮,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才把滿口血腥咽了下去,旋即道:

“……你也要走,我早知道,從來沒有人在我身邊久留。”

“陛下慎言。”沈慕言道。

季臨楓掐著掌心,勉強擠出了一抹微笑:“還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