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和蕭陌離定下契約的緣故,皇帝也能夠聽到結界裏傳來的聲音,麵對這樣一個軟軟糯糯的聲音,他剛開始還是比較吃驚的,不過更讓他覺得吃驚的是,那個人所說的話。
蕭陌離當然也聽到了,他比起皇帝的吃驚,還多了一種難言的思緒,說話的語氣也夾雜著一種說不出的冷冽,道:“安兒,你是何時學會這些秘術的?是今日,還是更久之前?”
待在結界另一端的蕭瑞安聽他這般開口,心情還是如之前那般好,絲毫都沒有任何改變的跡象,道:“爹爹,這是生氣了嗎?哎呀,安兒這麼做絕對不是想惹你不快的,安兒隻是想要通過結界的方式和你溝通,和你說上一句,如今的安兒和娘親在太子宮的偏殿裏做客,若是你回去了以後,見不到安兒和娘親,請不要過於急切地尋找。”
蕭陌離聽他這麼說,態度依舊是十分冰冷的,道:“和我說明一下具體情況,你們是如何被太子脅迫進入他所在的太子宮裏,繼而還在他的偏殿做客呢?他想要達到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是希望我不要再和皇上密謀什麼,還是希望我隻能聽命他一人?”
結界另一端遲遲沒有半點聲響,蕭陌離也並不心急,隻當他僅是一時興起的玩鬧,故而頗為語重心長地開了口,道:“蕭家嫡係血脈開蒙過早的問題,我當然十分知曉,你年紀那般小就能掌握那麼多的秘術要訣,我這個做爹爹的,自然是為你感到高興,可是你犯不著帶了娘親一同涉險,難道你想害死她、害死你自己嗎?”
這時的蕭瑞安或許是真的聽進了他的話,道:“爹爹,你也知道的,太子始終視你為眼中釘,原因不過是你如今得寵,皇上待你比他好。安兒隻是想要幫幫你,不讓你覺得分身乏術,沒有別的意思,反正太子一時半會兒也害不了安兒和娘親,我們會平平安安的,你可以放心。”
蕭陌離卻並不認可他所說的話,道:“放不放心,不是你這個孩子可以定奪的事情。安兒,你還太小,對於大人們的很多事情,你都無法理解、明白,還是聽爹爹的話,好好照顧你的娘親,等爹爹明日過來接你們回去,千萬不能有什麼別的舉動,聽到了嗎?”
蕭瑞安十分委屈地哦了一聲,道:“我知道了,爹爹,安兒會好好保護娘親的。不過,你也不要過於緊張,還是自己的事情比較重要。畢竟,比起安兒和娘親如此微薄的力量,重建蕭家那麼大一個家族的事宜,才是你如今更需要做的。好了,耽誤了爹爹那麼久的時間,相信皇上也有些心急了吧?那安兒就不打擾爹爹了。”
他的這句話剛一說完,結界便很快消失不見,可是蕭陌離的心情卻是十分凝重,他沉思了許久,看了一眼坐在對麵的皇帝,瞧著他並不覺得任何奇怪的神情,道:“皇上對此似乎並不覺得任何意外,我的孩子竟然會在那麼短的時間裏就學會了開啟結界的秘術,而且還是一種無師自通的境界。”
皇上剛開始確實還覺得吃驚,後來卻有一些習以為常的態度,他聽到蕭陌離如此問及,他也就緩緩回答了,道:“你的本領如此高深莫測,想必你的孩子也會繼承你的這一傳統,況且蕭家的後人通常都會擁有一些和常人不同的特點,朕想著你的安兒也不會是一個特殊的例外,果不其然,聽他說了那麼多,朕還真心覺得,你的安兒的確很不普通。”
蕭陌離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道:“皇上的這些話,算是一種安慰嗎?我可是受到了某種驚嚇,前一天的他還不會開口喚爹爹,今日的他不單會如此稱呼,而且還想要幫我減輕一些煩憂,甚至更是運用結界的方法和我進行溝通,全程都感覺不到他有任何不適的症狀。這是什麼?這難道不是一件極不尋常的事情嗎?”
皇上聽了他的話,不禁點了點頭,道:“聽你這麼說了,好像確實有些反常。不過,朕和你在這裏多想也是無濟於事,還不如等你明日去太子宮裏接他回去,當麵問問看他,究竟是如何會有一夕之間成長的經曆,你不就知曉了,反常之後的具體原因嗎?”
蕭陌離能夠想到的解決辦法也就是這個,於是,他也隻有點頭算作應允,回到別館的時候,天還不算太晚,他獨自一人進入了如月的房間,坐在她常坐的位子上,思緒卻是越來越多,不經意間地低下頭,恰見壓在茶杯下的一張紙,他伸出手拿起一看,正是如月的字跡。
如月在紙上隻寫了四個字,安好,勿念,雖然僅是四個普通的字,卻代表了她的意思,那就是她的離開並非脅迫,而是有人請她,她這才和蕭瑞安一同前往太子宮。
由此看來,鬱琨的態度顯然很好,盡管他在自己這一邊常常受挫,但他到底還是沒有為難這對母子,依舊是以禮相待,加上蕭瑞安之前的所言,這一點倒是可以確認。
然而,關鍵的問題是,鬱琨的用意究竟如何?即使知曉鬱琨邀請過好幾次自己,甚至還想到請如月和蕭瑞安入宮來作為要挾,皇帝對此仍是沒有過問半個字,好像對於這些絲毫不曾在意,這樣的態度難免會讓他生出一種警惕之心,而他也不認為如今的皇帝和自己徹夜暢談,是一件特別榮幸的事情。
隻要想到鬱琨的態度和做法,蕭陌離的心情就不見得特別好,尤其是想到皇帝的身體已不比往常,而鬱琨的鋒芒畢露已是不能讓人輕易忽視,他就覺得,如果不和這個人再達成某種共識,對於自己日後建立起的蕭家,會是十分不利的局麵。
該是到了要和鬱琨談一次的時候了,蕭陌離的臉上不禁露出了笑容,放下了手裏的紙,心裏卻在回想一件讓他覺得分外凝重的事情,那就是蕭瑞安的忽然成長。
對於蕭瑞安一夕之間就會有如此多的轉變,蕭陌離理解的方麵顯然會比一般人深遠,或許是經曆過一次不幸悲痛的人,他便更加深有體會地明白,若是做了錯誤的選擇,會對自己和最愛的人帶來什麼嚴重的後果。
蕭陌離如今的局麵也就是這樣,對於自己的孩子蕭瑞安,他說不上特別欣喜,也談不上特別抵觸,隻是會有一種難言的疏離,也許是因為在蕭瑞安還未真正降生的時候,就曾發現過一件極不尋常的事情,於是,在他的心裏始終都這麼覺得,蕭瑞安終會有一天失去自己全部的掌控,成為一個誰都阻擋不了的力量。
直到蕭瑞安降生之後,看著他每日躺在如月的懷裏熟睡,平日裏也都是一副極為乖巧的模樣,蕭陌離對於他的警惕程度也不禁開始一點點降低,然而這種隱患終有一天會徹底爆發的,就在今日,他突如其來的一個舉動恰好證明了這一點,他的力量開始覺醒了。
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蕭陌離一時之間還想不出具體的答案,不過他對於蕭瑞安的警惕之心卻是越來越多,這使得第二日來到太子宮之時,麵對蕭瑞安的態度也不禁有了某種變化,盡管表麵上看起來和之前沒什麼區別,但是心思格外敏銳的蕭瑞安卻還是很快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蕭瑞安看到自己的爹爹來到這裏,並且還對自己留有一種難言的疏離感,他心裏的委屈一下子開始翻江倒海,眼淚水也滴答滴答地流了下來,抱著如月就開始不停地哭,這可嚇壞了如月,也完全出乎了鬱琨的意料。
蕭陌離聽到他哭得那般傷心,臉上原本維持著的笑意瞬間全無,道:“太子殿下,你能給我解釋一下,為何我的安兒看到我過來,竟然會哭得如此傷心?太子殿下適才不是還信誓旦旦地說,安兒在這裏過得很好嗎?可是,他如今哭得那般洶湧,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鬱琨顯然也沒有想到蕭瑞安竟會有如此反應,不過他也不可能順勢說自己虐待了如月和蕭瑞安,他隻是十分無奈地說了一句,道:“本王也不知安兒為何會這般哭泣,不過本王倒是想了起來,他是因為看到你才哭的,難道他是因為不想看到你這個爹爹,才會忽然哭泣的嗎?”
鬱琨說到這裏,便聽到蕭瑞安更加響亮的哭聲,他的臉上不禁露出了笑容,道:“看吧,本王說的還是很有道理的,看起來這個問題並不是本王的錯,而是你的。若是這樣的話,本王可就不能讓你接走安兒了。因為若是讓安兒待在你的身邊,他定然不會快樂。”
鬱琨說完了這些話,便看到蕭瑞安點了點頭,於是,他十分無奈地笑了笑,道:“蕭陌離,真是不好意思,看起來,本王確實不能讓你輕易如願了。本王知道近期的你需要忙很多事情,對於有些方麵,你定然是無法真正顧及,本王和你也算是有著多年的交情,到底是不會看你如此心力交瘁,而不去做些什麼來幫助你。因此,你還是趕緊回去好好歇息,好好想想自己今後的打算,不要光顧著自己的蕭家,卻連自己最為親密的人也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