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失憶之後的生活,和失憶之前幾乎沒什麼多大的區別,她還是會時不時地做出一些小舉動,借此吸引他的所有注意,或是讓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或是讓他不經意間露出笑容,又或是讓他抬起頭看她一眼得逞的神情。
精靈發現自己和這個凡人在一起還是很快樂的,而這個凡人的好脾氣,也讓她很喜歡和他相處,因為她做再多無理取鬧的小舉動,他都不會責怪她,甚至連半個討厭的神情都沒有,脾氣好得簡直到了一個極限。
在這樣的無端縱容裏,精靈也漸漸形成了一種特殊的認知,直到那一日,她不禁說出了一句話,道:“宋玨,你之前所說的那個身份,是不是有誤?我還是想不起來從前的那些過往,但是有一點,我卻是知道的,我對你肯定有一種難言的思緒,或許可能還會是……”
宋玨沒有讓她全部說完,他隻是搖了搖頭,道:“不,你說錯了,你的確是一個精靈,或許是我的縱容讓你誤會了什麼,但是我要告訴你的是,當我每次看到你的時候,我都會想起過去的一個舊人,因此我才會對你特別好。”
精靈聽了此話,她的思緒卻是忍不住想到了一個理由,道:“是因為一個女子嗎?那是你最喜歡的一個人?”
宋玨沒有否認這一點,他不禁點了點頭,或許她的這句話讓他聯想起了過去的很多事情,他的目光不禁流露出諸多情緒,道:“她是一個很好的女子,為了我實在付出太多,我們本該可以一直攜手,十分美滿地生活下去,可是因為我的重大疏忽,我放開了她的手,讓她陷入更加危險的境地,而我也深受其害,不幸賠進去了自己的一雙腿。”
精靈知道他的心情很失落、很憂傷,她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道:“那麼,她如今在何處?還是十分危險地待在那個境地裏嗎?這段時間裏,你一直都在鑽研自己的本領,為的便是要依靠自己的努力去救她?”
宋玨無聲的沉默恰是一種最好的回答,他在這樣的回答裏還加了一句,道:“除了救她,還要接她回家,回我們永遠幸福下去的家。”
精靈指了指他身後的小木屋,道:“你所說的那個家,便是這個小木屋?你們曾經在這裏居住過?那麼,我呢?那時的我在哪裏?是不是也在這片竹林裏,就如同現在的我一樣快樂?”
宋玨的臉上不禁流露出些許柔和的情緒,他搖動著輪椅,停留在小木屋的門口,道:“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那時的我們很幸福,而你也是一個純真的精靈,大家都是過得無憂無慮、十分快樂。可惜,後來卻不是這樣了。”
他忍不住歎息了一聲,道:“罷了,說了那麼多,還是會讓自己的心情更加不好,還是不說了吧。精靈,我看到你如今的模樣,其實還是很開心的。我救了你,讓你可以重新擁有自己的生活,便是希望你能過得好好的,至少不用再卷入這場本不屬於你的漩渦裏。”
精靈卻是不認同他的看法,道:“我會這麼做,便是證明我很在乎你,就算是將自己的生命徹底舍棄,我都沒有任何猶豫地幫助你,這樣的我可見對於你的執念到底有多少。如果能夠重來一次,我一定還是會這麼做。”
宋玨抬起頭看著她近乎癡迷的目光,似是意識到了什麼,他不禁對於這一點很是震驚,但也不過是一會兒的時間,他便選擇了破碎她本不該有的幻想,道:“精靈,我們是不可能的,希望你能夠謹記這一點。”
精靈早已知曉他會這麼說,她沒有否認自己對他不受控製的情愫,也沒有想過讓他接受自己,她隻是想要對他說出自己愛他的事實,她的臉上不禁露出釋然的神情,道:“我知道的,我雖然是一個精靈,但卻是一個沒有實體的靈魂,你雖然是一個凡人,卻是不知何時會有終結之日的殘軀。我們都是苟延殘喘地活在這個世上,其實說起來還真沒什麼分別。可是,我們的身份到底還是會有不同,這確實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精靈能夠說出這樣的一番話,著實會讓宋玨感到意外,而她的態度也絕沒有半分死纏爛打的意思,她隻是有些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道:“你不要覺得我的想法特別奇怪,這其實是我的真實感受,我想這世上很多的女子都應該這般想的吧。如果他愛自己,那就用盡自己的所有心思去回應他的愛,如果他不愛自己,那就用盡自己的所有心思讓他幸福。有的時候,放手雖然很難,但是若真的做了,也是放開自己的身心,也算是為自己好,不是嗎?”
宋玨沒想到她竟如此看得開,不過他的心裏也很是欣慰,畢竟她的思緒比他想得周全,也看得很遠,這樣的精靈,應該擁有更為廣闊的天地,而不是局限於這片竹林,局限在自己的身邊,就這麼一輩子糊裏糊塗地過下去。
於是,他不禁開了口,道:“精靈,我很慶幸你是這麼想,你竟可以做到如此放開自己的心,我應該為你感到高興。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盡自己的所能,去實現你的所願,帶你去看外麵的大好河山,廣闊的天地才是屬於你真正的生活和未來。”
精靈聽著這些話,不禁很是感動,神情之中也有了一番向往,可是想到她的手裏還握著竹傘,而她還是一個虛幻縹緲的靈魂,她的目光還是不如剛才那般璀璨耀眼,道:“我雖然也很喜歡這種隨心所欲的生活,但我如今的模樣實在難以辦到這一點。畢竟我僅是一個沒有實體的靈魂,連日常行走都要靠撐著竹傘才能辦到,這樣的自己,如何才能擁有那些美好呢?”
她忍不住歎息了一聲,也恰在此時,她想起了自己的遭遇是因為誰的緣故,這個人恰好就在自己的麵前,而他的心裏還始終積存著太多的自責和愧疚,她不禁抬起頭看著他,果不其然,她看到了他滿是哀傷神色的臉龐。
宋玨也確實想到了這一點,他不禁開了口,道:“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沒有想到這其中的嚴重性,這才讓你身臨險境,繼而不幸害了你,除了讓你無法擁有原本開心的生活,便是讓你無法再實現心裏的所願。我很抱歉,即使我說了再多,做了再多,有些事情到底還是無法挽回。”
精靈知道他心裏的自責和愧疚究竟有多少,聽到他說了這些話,忍不住勸慰起了他,道:“這並不是你的錯,而是我自己所做的決定。雖然我已經記不得當時究竟發生了一些什麼,但我相信那時的自己並不後悔去做這個決定。因為,在我的眼裏,這麼做很值得,畢竟是為了自己最愛的人去做這件事,就算再苦再累,都不會有半句怨言的。”
這是精靈第一次對他坦白自己愛的人是他,她說出了自己的心事,也沒有半分後悔的心思,她隻是覺得很值得,她看著他的情緒似是有所觸動,道:“其實,你也不用那麼自責,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再要自責也是於事無補。這道理我們都懂,因此又何必在這樣的情緒裏一直逗留呢?”
精靈看著那些或許在自己的記憶裏非常珍貴的竹子,神情卻顯得出乎意料的堅定,道:“竹,越是堅韌,也越是屹立不倒。我不是被風輕輕一吹就會倒的精靈,我也相信過去的自己待在竹林裏,早已學會了竹的品性,因此我是不會輕易倒下的。你若是真的為我好,就好好地照顧自己,別讓自己輕易涉險,這樣也算是對得起昔日付出一切的我,還有此刻仍在險境裏煎熬的那個女子。”
宋玨什麼都沒有說,他無言地聽著她的這些話,許久之後才緩緩搖動著輪椅進入小木屋內,這樣的無言恰好反應出了他內心的痛苦,他對於過去的不願放手,還有他對自己過度地苛刻。
精靈也沒有立即上前,她隻是站在原地,看著自己頭上的這柄竹傘,看著自己虛幻縹緲的靈魂,她的思緒也不禁開始多了起來,她在思索一個可以不用依靠竹傘就能行走的方法。
然而,辦法真的會有嗎?精靈倒是有些沒有信心了,畢竟她的情況比較特殊,她最大的問題還是在於自己找不到合適的宿體。
若是有的話,她就可以寄居在這樣的環境裏,吸取宿體的所有營養,使之成為自己的力量,這麼一來,她就可以不用依靠任何一切,就能夠自由地行走在這個世間,想去哪裏,便去哪裏。
隻是,連她自己也都明白,宿體很難找到,這裏可以找尋到的東西實在太少,她根本就找不到一個合適的,連能夠勉強算得上的都沒有。
精靈想到這一點,便覺得十分沮喪,她這樣的情緒自然做不到隱藏,於是在宋玨的一番詢問之後,她不禁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而他聽了自己的話,神情自然有些變了,他開始幫她沉思一個解決的辦法,然而想了很久,終究還是以無解的形式而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