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七娘沒有顧及精靈的那些想法,她隻是緩緩地問了一句,道:“那麼,他呢?他也這麼認為我是一個在他麵前盡顯柔情、卻對別人百般獻媚的女子嗎?”
精靈聽她問起了宋玨,卻是忽然笑了起來,道:“你覺得他不會介意嗎?難道你以為他真的可以無視你的所有缺陷,真的可以不去在意你和蕭陌離的那些過往嗎?阮七娘,你不要忘記了,他也是一個愛憎分明的人,他的嘴裏雖然不說,但是他的心裏難免會有了無法抹去的陰影。因此,他隻可能會越來越厭惡你,而不是越來越愛你。”
阮七娘並沒有開口反駁她的話,她隻是轉過身看著灶台上的蒸籠,道:“如果他真的那麼恨我,那該有多好,這樣他也就可以開始他自己的生活了。”
精靈還想要多說什麼,卻聽到從遠處漸漸而來的輪椅聲,知曉是宋玨搖動著輪椅而來,趕忙隱藏到了一個角落裏,道:“我雖然躲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但是這並不代表我就無法阻止你傷害他。因此,你最好還是收起那些多餘的心思,如果想讓他真的恨你,那就做一些事情,讓他徹底斷了對你的心思。”
阮七娘隻是不發一言地點了點頭,等待著宋玨的到來,接下來的事情或許就完全出乎精靈的意料,因為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阮七娘竟會那麼快地開始自己的行動。
而她此次來到這裏,為的不過是讓他不要過於擔心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他的計劃裏,至於她自己,她向他做出允諾,會好好地照顧自己,而她也會等著他來接自己回家。
阮七娘的意誌力是驚人的,而她的決定也同樣讓人心驚,她遵循著自己心裏的想法,為著宋玨的所有設想做出自己的努力,讓蘭軒閣變成上下一心的格局,便是為了不讓他平添什麼煩憂,當他麵對蕭陌離的時候,也不會再有誰來阻擾他。
精靈在這樣的過程裏慢慢意識到了阮七娘的執著和堅持,她將自己的一切都賦予宋玨,讓他變得更好,便是她此生最大的心願,至於自己受了多少苦痛和委屈,她都會咬牙挺過去,時間久了,便是一陣麻木和不管不顧。
但宋玨顯然不會真的不顧及阮七娘,他和她的距離畢竟太過遙遠,而且他的身體狀況也不可能讓他離開這片竹林,因此出於她的安全考慮,他希望精靈可以去保護她。
起初,精靈是有些不願意的,盡管如今的她對於阮七娘的看法和態度已經有所改觀,但這並不代表她可以做到全然不顧自己真實感受,去保護一個女子,而且還是她的情敵。
然而,精靈也知道宋玨和阮七娘一樣是一個執著的人,有的時候,他們常常會做出一些不顧自己的事情,如果自己不答應他的要求,執意待在竹林裏,那麼他一定會強忍著自己的痛楚,在她還沒來得及發現的情形之下,一個人默默地選擇離開,獨自去陪伴阮七娘。
到底還是不想讓他的身體再有異樣,而精靈也看不得他過於哀傷,於是她隻有選擇同意,這樣的時間和情形越來越多,她距離自己的家園也越來越遠。
精靈知道自己不該這麼想的,可是她的情緒到底還是無法隱藏下去,阮七娘看到坐在房裏喝茶的她,僅是一眼便知她的心情很不好,她關上了房門,來到梳妝台前坐下,將頭上的發簪一一退卻,放於專門放置的匣子裏,道:“精靈,你若是想他了,就回去吧。”
精靈聽到她的這句話,僅是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你是知道他的脾氣,如果我回來了,那麼他一定會讓我再來。即使我對他實話實說,是你讓我回來的,他也一定不會允許我真的聽你的話,選擇讓你一個人麵對這些風險。況且,隻有我保護好了你,他才可以安心,他才可以心無雜念地完成自己的所願。”
阮七娘用梳子梳理著自己的長發,極為平靜地回答著她的話,道:“若是如此,你就告訴他,我已經不是從前的阮七娘,我不需要整日裏有一個人監視著我的一舉一動,哪怕他的心思是為了我的安全考慮,我都不會對他感恩戴德,因為我已經完全‘忘卻’了他,不是嗎?”
精靈聽著她毫無起伏的語氣,顯然有些猜不透她的心思,道:“你真的要我離開嗎?為什麼?是不是因為你覺得我來到這裏,並非是為了保護你,而真的是想要監視你?”
阮七娘將手裏的梳子放在桌上,看著鏡中的自己,道:“是保護也好,是監視也罷,我從來都不會真的在意。你應該知道的,他想要我忘記他,那是因為什麼?不過是想讓我有一個好的未來?而他自己呢?也許會一直生活在苦痛之中,也許會牽起另一個人的手相伴到老。可是,就連我都知道自己根本無法做到舍棄他,去愛另一個人。精靈,你說,他會做到嗎?”
精靈沒有任何猶豫,緩緩點了點頭,道:“不會,你們的情意如此深厚,就如同蕭陌離讓你忘卻他,你還是在一點一滴的情形之下憶起了他,他也不會輕易忘卻你,即使是你不在的那兩年,他都還是一如既往地想著你。”
阮七娘聽著她的話,卻是極為心痛地閉上了眼睛,道:“可是,我不想看到他如此痛苦的,如果他的人生便是要這般過下去,那我寧願從一開始就不曾愛過,這樣他也就不會讓自己越陷越深,而我也不會這般折磨自己。”
精靈知道她的心裏很是難過,在外人看來,她是一個極其堅強和聰慧的美人,和伶月一起管理蘭軒閣,同時精進自己的本領,完成一個又一個任務,更重要的還是和閣主蕭陌離保持著最為親密的聯係,儼然就是下一個女主人的頭牌人選。
可是,在她看來,阮七娘卻是一個極其堅持和令人敬佩的美人,她為了宋玨日後的成功,不惜犧牲了太多,包括自己的全部情感,都交給了他的敵人蕭陌離,然而她的心卻是十分清楚知曉自己的位置,也知曉如今的自己該做些什麼。
阮七娘的出色偽裝,就連蕭陌離都完全蒙蔽,更何況是和她關係並不算太近的這些美人呢?她們自然更加不會知道阮七娘並沒有失憶,她一直演繹著失憶的人生,為的不過是想讓宋玨放心地實現自己的所願,可以不用過於擔心她。
這樣的阮七娘,自然也讓精靈感到了一種難能可貴的特質,她找不到安慰阮七娘的話,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才能讓她開心些許,而阮七娘顯然也有些疲倦了,多日的奔波和管理終於讓她的身體產生了異常的變化,就在第二天,她便毫無征兆地病倒了。
阮七娘的病情來勢洶洶,就算是用上等的名貴藥材煎煮藥湯,仍是無法讓她的身體有所好轉,此時的精靈自然也是急得焦頭爛額,她不禁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小木屋,詢問宋玨有什麼好的辦法可以救治阮七娘。
此時的宋玨正坐在輪椅上翻看著畢生心得,看到精靈十分匆忙地來到這裏,不用多想也能知道是阮七娘出事了,他的神情顯然也很焦急,在得知阮七娘昏迷不醒的情形之下,他不禁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去救治她,可是想到他自己根本無法離開這片竹林,他的這種想法也隻可能會是一種奢望。
好在,宋玨很快就想到了一個辦法,那就是塑造一個與他相同的偽裝,將自己的部分苦痛都賦予那個偽裝,如此一來,自己的身體便會有細微的好轉,然而這僅是暫時的現象,畢竟這裏距離蘭軒閣還很遙遠,若是要撐到自己回來的那一刻,便是需要一個人努力維持自己的偽裝,這樣他才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宋玨想到留下的那個人自然是精靈,精靈也心領神會地猜出自己會是這個人選,她知道前往蘭軒閣的路,沒人比他更為熟悉,而他的靈力之中便有一種秘術,可以快速穿越到那個地方,一來一往並不需要耗費太長時間,此時已是天黑,最是適合他暗自出現在蘭軒閣裏,而不被任何人發覺。
精靈也沒有讓他多加等待,便點了點頭,同意了他的要求,等他使用秘術,快速穿越到蘭軒閣的時候,她便用自己的靈力維持著他的偽裝,然而也就是這樣一個抉擇,竟斷送了她的所有修煉之路。
直到如今,她還是能夠記得自己的不受控製,還有自己始終維持的靈力漸漸從本能的綠色變成了白色,那是靈力急速透支的現象,這就代表自己的靈力已經全部耗盡,若是再要一直附在宋玨偽裝的身上,那就是要將自己完全賠了進去,包括是自己的這條性命,以及自己所有的心願,都全部歸零,成為永遠不會擁有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