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陌離來到相王府的門口,恰好趕上了王府裏的諸多奴仆極其繁忙地準備著壽宴上所需要的一切,懸掛在門口的紅色燈籠,靜靜地泛著喜慶範圍的光暈,偶爾會有微風輕輕吹拂,燈籠順勢略微擺動,金色的流蘇也隨之跟著歡快舞動,兩者極為和諧地交織在了起來,形成最為動人醉心的景。
蕭陌離瞧著眼前的情景,不禁也覺得有些癡了,他輕輕地呢喃了一句,道:“嗬,可真是美極了。原來不知不覺間一年又過去了啊。”
他遲遲都沒有走近一步,始終站於原地似是在等待著什麼,但王府裏的奴仆們卻是認得他的,紛紛停下前行的步伐,對他緩緩行了一禮,稱呼他一聲蕭公子,他自然都是淡淡應著,然而他卻依舊沒有要邁入一步的意思。
奴仆們雖然覺得奇怪,然而他們手裏的事情很多,容不得他們耽擱時間,於是他們行完了禮之後,便繼續去忙他們未做完的事情。
奴仆們自然不會知曉相王府裏即將會上演一場慘無人寰的血腥風波,而一片喜慶之景的相王府很快就會被真正的紅色所包圍,所有人都不知道,就連在府裏和諸多大臣周旋的相王爺也不會明白,最後死的人竟會是自己。
今日的相王爺可謂是絕對的意氣風發,一襲深紫色直襟長袍穿在他身上盡顯貴氣,臉上笑意不減分毫,那份病態的蒼白也因為一時的喜悅減輕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最為紅潤的神色,猶如第一次站在朝堂之上麵見朝臣時的他,風韻氣度依舊存在,絲毫不減當年神采。
這也讓不少大臣們泛起了諸多疑惑和心思,紛紛再次揣測起了近段期間皇帝和相王爺的爭鋒相對,究竟是皇帝無的放矢地打壓,還是相王爺真的有了逆鱗的舉動,這才讓皇帝開始決定動他。
每個大臣和權貴看到相王爺的想法都不盡相同,但是態度卻是一樣的,那就是恭敬,這或許是他們多年養成的一種習慣,過去是相王爺把持朝政,他們的恭敬之意也就在那一刻開始萌發,如今雖然過去了很多年,皇帝也有了打壓相王爺的意思,但這種模式卻依舊無法改變,因為正如同所有人心裏想的那般,複蘇的皇帝即使可以力挽狂瀾,卻也無法打敗始終站在明處,並且一直握有絕對勝算的相王爺。
他們會這麼想其實很簡單,看看這次壽宴上的大臣和權貴隻增不減的局勢,就可以知曉相王爺的威懾依舊存在,不管皇帝如何打壓相王爺,朝堂之上始終都還會有相王爺的棋子,皇帝是無法真正清除幹淨的。
因此皇帝永遠都會受到相王爺無形之中的牽製,相王爺表麵上看起來是有了損失,其實他才是真正的勝者,於是當大臣和權貴們看到相王爺始終帶著笑容的臉龐,心裏一致都覺得那是一種勝券在握的得意之情。
相王爺確實很是得意,畢竟他的支持者中有一個最有權威的左相,盡管他已經年邁,腦子卻十分清晰,始終堅信著的念頭並沒有因為如今的風吹草動而有所偏駁,他的心裏其實也很知道,選擇了這條路便是一條極其凶險的不歸路。
對抗皇帝本來就是滅九族的死罪,更何況他背後的家族還是錯綜複雜地遍布朝野的每一個官職,有大有小,他們受左相的影響,全都極力支持相王爺,然而風險卻是很大的,如果賭不贏,那就是一個滿盤皆輸的結局。
左相當然不想讓整個家族徹底覆滅,所以作為朝堂和家族裏都最有權威的他隻有盡上更多的全力為相王爺謀劃一切,原本所有的進展還都是好好的,然而讓他完全都沒有想到的是,一直病殃殃的皇帝竟然會有痊愈的那一天。
當皇帝邁著穩健的步伐踏入朝堂之時,左相就知道有什麼因素已經開始悄然改變,究竟是一些什麼,當時的他盡管還沒有完全猜透,但他的心裏卻很是清楚,相王爺的贏麵已經出現了些許的裂痕,坍塌是早晚的事情。
左相察言觀色的本領可謂是練到爐火燉青的地步,他的心思也轉得特別快,為了不讓相王爺有失敗的跡象,為了不讓皇帝生起了多疑的念頭,他趕緊讓朝中的幾個親戚門生放緩前行的腳步,讓他們這幾天都不要有任何多餘的打算,一門心思都專注於自己手上的政務,不要過於殷勤地去準備相王爺的壽宴。
親戚門生個個都是人精,自然懂了左相隱藏於背後的意思,紛紛開始恪守本分,處理著自己的政務,留了兩個門生繼續打理,這樣的轉變倒也沒讓相王爺起疑心,以為他們是因為皇帝痊愈的緣故,手上忽然多了不少的政務,這才急匆匆地趕了回去。
其實,這就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意思,左相雖然仍是在支持相王爺,但到底也不能再如此放肆,畢竟皇帝雖然看上去什麼都沒有,但有一個事實卻是要時刻謹記的,那就是他為皇,而相王爺僅是一個臣。
皇帝就算再如何不濟,他的權威到底還是高出相王爺不少的,是否留下自己家族的決定也不可能由相王爺來評斷,而是一直待在自己寢殿裏默默無聞的皇帝,所以左相想到了這一點,極為果斷地選擇保全家族,至於相王爺自然還是要顧的,但比起家族來說,這種“顧”的態度就要輕微許多。
就在相王爺拿起酒杯去敬左相的時候,下人的一聲高喊徹底讓他轉移了視線,他轉過頭瞧著今日最不可或缺的角色,也是他最想要徹底消除的人物,蕭陌離。
蕭陌離站在相王府外遲遲等不到雲卓,也就不再多等下去,徑直踏入大門,朝裏走去,也就在此時,下人高聲喊了一句:“蕭公子有請!”
雖然是一聲極其普通的稱謂,但府內瞬間就變得鴉雀無聲,所有的大臣和權貴們都紛紛停下了所謂的言談,循著方向的聲音緩緩看去,因為眾所周知的一點是,這位相王爺身邊最為得力的新秀,將會成為他的乘龍快婿,也就是璟冉郡主的夫君。
他們並沒有見過蕭陌離,也並不知道蕭陌離的能耐,此次算是第一次認識他,所以大家的關注度顯然都很高,他們想要知道,權傾朝野的相王爺為何不選擇那些王公貴族,甚至連左相之子也沒有列入他思考的名單裏,卻唯獨選擇了這樣一個沒有多少紮實根基的新秀,這其中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和這些人的想法一樣,蕭陌離也是第一次見識到那麼多朝堂之上的重臣和權貴,他的心思當然也比之前更多,他緩步往前走著,窺探之術也由此慢慢伸展至府內的每一個角落,將這裏所有人的心思都窺探地一清二楚,臉上方才露出了諸多笑容,在相王爺麵前站定,便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道:“阿離因有要事在身,故而來遲了一些時辰,還請王爺恕罪。”
相王爺聽了此話,臉上並沒有露出絲毫的怒氣,相反仍是一臉笑意,他將麵前的蕭陌離輕輕扶起,道:“阿離何罪之有?你兢兢業業地為本王辦事,這份難得的辛苦和心意,本王自然是能完全體會到的。此去錦州辦事路途遙遠,遲到一會兒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何況你這般馬不停蹄地趕回來,定然是沒有好好休息。瞧你的神色甚是疲倦,看來是有些困了吧,待會兒就回去好好歇息吧。畢竟你要擔負的東西還有很多,若是沒有好的身體,這可不行啊。”
蕭陌離聽著這些,自然是頗為感動,點了點頭,道:“是,阿離謹記王爺的話,待會兒就回去歇息。不過阿離光顧著趕路,並沒有多餘的精力為王爺選擇禮物,阿離……”
相王爺頓時擺了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切莫要這麼說,你給本王辦好了事情,並且平安地出現在了府內,便是對於本王最大的禮物,也是對於本王的璟冉最好的禮物。”
他剛說完了這句話,璟冉郡主便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了兩人的身邊,她聽到相王爺這般去說,臉上不知覺地露出了些許的紅暈,然而看到了數日不見的蕭陌離,眼裏便閃現出了欣喜的神色,她的聲音也變得極其柔和,道:“阿離,你回來了。”
蕭陌離看到了她,臉上也流露出了唯有見到心上人才會有的柔情,道:“嗯,郡主,阿離回來了。”
璟冉郡主聽著這句,內心也顯得說不出的甜蜜,她上下打量著他,瞧他的衣衫僅是沾染上了風沙,卻並未沾染任何血漬,便知他的這一路都是好好的,這才放心地舒了一口氣,道:“平安回來就好,你都不知道,我都快擔心死了。說好的兩日前就回來,沒想到卻沒有兌現諾言,硬是在父王壽辰之日回來了,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最後一句說得輕微,卻包含了她諸多的思緒,她看著麵前的他,多日不見的相思也在此時徹底瓦解,她輕輕地說著,道:“答應我,下次說好是哪一天回來,就是哪一天。寧願少,也不要多,因為我會擔心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