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陌離緩緩將自己的右手放於自己的心脈處,隨後不待老爺子有任何回應,便用力一按,戳破了自己的左手食指,隻見一滴鮮血流淌而出,與此同時,一個特殊的結界也在此刻悄然誕生。
隨著他的血液流淌得越來越多,結界的顏色也開始慢慢發生改變,由最初的淡紅轉變成了最深的紅色,隨之而生的光芒也在一點點由微弱轉變成了耀眼,耀眼的紅色,耀眼的光芒,籠罩著整間屋子都越發詭異起來。
老爺子的靈魂在這個異樣的結界裏根本無法施展自己的本領,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道最為耀眼的光束穿透自己本就虛弱的身體和靈魂,將自己體內積聚著的所有能量全部融入他的體內。
蕭陌離打的主意便是這個,他知道因為封印的緣故,有些秘術的操控多少會受到限製,而他這些日子以來頻繁使用秘術,已經對於自己是一種極大的消耗,短時間內若隻靠自己的休眠來彌補這些缺失,顯然是一種治標不治本的方法,以這種狀態迎接蕭陌玉的反擊,贏麵若還是有一分,那倒就是一件怪事了。
所以,現如今的他需要一個直接補給的渠道,在蕭陌玉還沒有趕來之前,就補充好了自己的全部能量,並且還要比之前再精進一些,至少要比蕭陌玉多出五倍的能量,這樣他就可以憑著這些優勢,直接不費吹灰之力地打敗他,這裏恰好就有一個渠道,那就是老爺子。
老爺子已經沒有用了,他不過就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能不能再多撐幾天,還都是一個未知數,體內積聚那麼多的能量,到底也沒什麼用處,不如索性就全部給了他吧,讓他這個蕭家嫡係血脈好好地和蕭陌玉算個總賬,也算是盡了老爺子餘生最後的義務和責任。
許久之後,光芒不再,蕭陌離收起了那個結界,感覺著自己體內的澎湃能量,心裏覺得無限的滿足,對於接下去的對抗也充滿了十足的信心,而躺在床上的老爺子仍是一動不動地毫無反應,隻是他的靈魂卻越來越虛弱,勉強依附在自己的身體上,竟是無法再承受更多的打擊,真正是一種能撐多久是多久的境地。
蕭陌離對於老爺子如今的狀態,隻是覺得十分惋惜,知道他極為虛弱,卻還是忍不住開了口,道:“老爺子,隻怕我是最後一次喚你了,自此以後,你是生是死,都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他停頓了片刻,似是想到了什麼,不禁搖了搖頭,道:“不,你本來就和我沒有關係,阿玨是你的養子,我不是,我是蕭家嫡係血脈,和你唯一的共同點便是我們都是蕭家子孫。隻不過,我一直都在為重建蕭家而努力拚搏,而你卻是在一步步地阻我的路。按理,我就該將你處置了,處置你這個不司其職的長老,可是我始終都沒有那麼做,因為我沒有忘,你是我的長輩,一直都是。然而,我錯了,錯得離譜。”
蕭陌離說著這些,便緩步來到了他的床榻處,俯瞰著他如今的狀態,臉上已漸露陰冷神色,道:“我的步步後退,竟換來你們步步前行。你們想要除去我這個蕭家嫡係血脈,不惜費盡各種心思,包括是自己的這條命。為什麼?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當年蕭家徹底覆滅,你們是不是參與其中,否則你和阿玨怎會好端端地活著,而他們,那些無辜的蕭家子孫,卻都死在了那一日?”
他驚覺自己竟會如此揣測,然而反複想著,這倒是一種基本合理的可能,道:“嗬,原本我說出這個揣測,心裏還是有些詫異的,不過此刻仔細地想了一下,卻也是一種可能。老爺子,趁著你還沒有完全斷氣,不妨就把所有事情都說出來,免得你就算是不幸死了,我的疑慮依舊得不到解答。你們不可能無緣無故地恨我,這其中定然有一個驚天的隱情,我想知道這是為什麼。”
老爺子始終都無聲無息地躺在那裏,他的身體當然不會有任何反應,但是靈魂卻可以有動作,可是他卻不屑去動,也不屑去說。
蕭陌離瞧他不理睬自己,也並不心急,隻是想著很快便會來到這裏的蕭陌玉,臉上的陰冷神色瞬間轉為了一貫的笑容,道:“不說?沒關係,反正我將宋玨徹底毀滅,把他的屍體帶到你的麵前,事情也算是徹底結束,知不知曉當年的隱情,顯然已是意義不大。如果你不想讓他死,那就多活幾天,我留他一命,讓他極其狼狽地帶你離開,隨後你就和你的阿玨一同入地獄。兩種選擇,隨便你怎麼選擇吧。”
蕭陌離再也沒有去多看老爺子一眼,便徑直離開了,關上了醫館的大門,徹底斷絕了自己和老爺子的聯係,正式開啟了自己新的人生,朝著自己早已設定好的路慢慢走了下去。
不會再回頭了,因為老爺子已經和自己毫無關聯,既然選擇了對抗自己,便已經徹底將自己和他隔絕至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裏,既然如此,他也沒什麼好值得悲傷的,本來他就不曾對自己有過牽掛,如今他也不會再為老爺子設想和考量,就當他是一個快要離開人世的老人,被他的養子接走,便徹底宣告結束吧。
蕭陌離是這麼想的,但蕭陌玉卻不是,他的心裏其實很急,對於老爺子的擔憂無時無刻不在摧殘他的心,他很擔心老爺子的處境,尤其憑著一切可以聯絡的途徑,卻始終無法聯係到老爺子的時候,老爺子的狀態一直都是含糊不清、若有若無,他的憂慮不禁越來越多,出發之時的好心情也隨之漸漸退卻,轉為不停地擰眉。
其實,蕭陌玉始終維係的好心情都是一種針對阮七娘的偽裝,他的心情本就不算最好,如今的情形隻是比之前越顯糟糕,終於無法再勉強露出笑容,隻有開始顯露自己內心的憂慮和哀愁。
阮七娘豈會不知他心裏的想法,他這一路上始終擔心老爺子,她也一樣,而且她的擔心還比他更多了一點,那就是擔心他,擔心他會因為自己的緣故而擾亂了他前行的步伐,使得他本該設想好的一切忽然變卦,偏離原先的軌道,給他帶來史無前例的巨大影響。
需知她的存在不僅是左右著蕭陌離的心,也在左右著他的心,不過是看誰更為鎮定地擺脫這種魅惑和束縛,最先擺脫的那個人便會是最大的贏家,反之便是徹底失敗的結局。
阮七娘不想蕭陌玉輸,也不想看到他受傷,盡管自己陪著他,終究會有些拖累他的意思,畢竟路途本就遙遠,而她因為有身孕的緣故不宜坐馬車或騎馬,因此唯一的辦法就隻有徒步前行,這樣的速度,到達的時間可就不是蕭陌玉之前設想好的三日,隻怕五日都很難說。
時間久了,有些事情自然會發生改變,這個道理蕭陌玉懂,阮七娘也懂,所以即使自己很疲憊,但能多走幾步就多走幾步吧,以她養了一段時間的好體質來說,這些疲憊她還是可以撐得住的,不過,蕭陌玉卻不想讓她勉強自己,盡管他自己一直在勉強自己該笑,可是如今也笑不出了。
終於,到了第五日的夜裏,阮七娘再一次看到了蕭陌玉臉上的愁緒,她終是忍不住開了口,道:“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拖累了陌玉,已經五天了,我真的好怕這其中會發生什麼波折。”
蕭陌玉聽她那麼說,轉過頭便看到她蜷縮著自己的身子默默地流著淚,他並沒有任何遲疑,便將她攬入自己的懷裏,道:“七娘,別哭了,該說對不起的是我,你又有何對不起我呢?”
阮七娘知道如今的自己剩下皆是脆弱,始終待在蜜糖和幸福之中,她的堅硬外殼已漸漸不再,隻餘下溫婉和依賴,再也找不回當初自己的那些堅強。
其實,她如今仔細想想,如果她好好地待在家裏,哪裏都不去,就待在原地等蕭陌玉回來,也不失為一種比較穩妥的選擇,至少他的行程不會因此延長數日,他的愁緒也不會一直存在。
可是,她卻選擇跟著他離開,不為別的,就是因為心裏的憂慮和不舍,她舍不得他,也擔心他會出事,然而這麼一來,他的憂慮卻越來越多,此刻的她才意識到了一點,始終都保持著獨立自主的她,這一次卻變成了他的累贅,他心裏最為沉重的負擔。
如果不是怕她傷心難過,他怎麼會一直強顏歡笑著,直到夜深人靜之時,才顯露出自己的愁緒和哀傷?這一切,可都是因為她呀。
阮七娘認識到這一點,隻覺得心裏很難過,第一次有了堅定的信念卻出現動搖的時候,道:“陌玉,我知道,因為我的存在拖累了你的整個行程。沒關係的,你可以不用管我,趁著天色還不算太昏暗,你還能再繼續走下去的。至於我嘛,記憶力還算可以,回去的路,我也認識,若是可行的話,我可以自己回去的。我不會拖累你的,真的,你快離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