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並不清楚蕭陌離和蕭陌玉之間有一段永生永世都理不清的仇恨,她隻明白一件事情,距離蕭陌離的蘇醒之日已經不遠,或許就在明日,亦或者就是今日,此時。
對於蕭陌玉肯放過蕭陌離,如月並不覺得今後可以始終一勞永逸,她隻是希望,等到蕭陌離真正蘇醒過來,可以輕聲地在他的耳邊說道:“是他們害了你,你一定要記下這筆賬,以後慢慢算。”
是的,慢慢算,以後的時間多得很,隻要蕭陌離蘇醒過來,一切就都會有轉機,也會有新的勝算,賬可以慢慢算,隻要他能蘇醒過來,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如月沒有再在醫館逗留太久,隻因為老爺子和楚昀鴻提起了腳步,朝著蕭陌離的居所緩步而行,她也跟了上去,走到門口,便對兩人說了一句,道:“當真,會將他的封印解封嗎?”
回答她的不是老爺子,而是楚昀鴻,他用的是肯定的口吻,說的也是肯定的答複,道:“會。”
一個字,往往就可以說明了一切,如月對此並沒有再繼續多言,隨著老爺子和楚昀鴻的步伐徑直走了進去,尋了一個位置坐下,畢竟她待在這裏也沒有多餘的事情,便是等待蕭陌離蘇醒過來,僅此而已。
楚昀鴻看到這裏除了如月的侍女翠兒,床榻處還坐著另一個年輕人,不禁開了口,道:“你是誰?”
尚晨轉過頭看著浩浩蕩蕩的一小隊伍,盡管加起來隻是三個人,不過分量應是不會太輕,隻因為如月朝他點了點頭,他瞬間就明白了,這兩個人便是蕭陌離如今昏迷不醒的始作俑者。
然而,對於這些糾纏不清的煩心事,他可不想多去摻和,因此他也就極為平淡地回了一句,道:“大夫,救病治人是他的本分,因此我非常無奈地舍棄大好時光,來到這裏救治我的病人。隻是,我的準備不太充分,病人根本沒辦法治。所以,我隻有選擇離開。”
尚晨說著這些,便站起了身,走到如月的身邊,道:“姑娘,我雖然是一個大夫,但並非做善事的善人,因此我的診金……”
他攤開了手,頗為無奈地瞧著她,道:“你是不是可以照單全付?畢竟,我可是舍棄了外麵那麼好的秋日豔陽,本該好好地曬個太陽,順便假寐一會兒,卻被姑娘的侍女無端請了過來。就算我沒有醫治好病人,我的診金也應該給一些吧。”
如月輕輕地應了一聲,臉上不禁露出了笑容,道:“自然該給。翠兒,你給尚大夫五十兩銀子,作為彌補他的報償。盡管沒有醫治好閣主,但是我還是要說聲謝謝。”
翠兒聽了此話,趕緊從衣袖裏掏出了一個錢袋,掏出一些銀兩,放於尚晨的手裏,道:“給,五十兩銀子,不多不少。你拿好以後,就趕緊離開吧。”
尚晨看著自己手裏的這些銀兩,臉上的笑容不禁越來越多,道:“謝了,但願我們再也不見。”
尚晨瞧了一眼始終都帶著探尋之意麵對自己的老爺子,隻是回以一個微笑,便帶著那袋銀兩緩步走了出去。
楚昀鴻瞧著老爺子這般探究的眼神,除了疑惑,便是不解,道:“此人有問題嗎?”
老爺子收回了探尋的目光,轉而來到了床榻處坐下,道:“隻是一個故人而已,沒想到他也長得那麼大了,時間可真是快得讓人驚人啊。”
他隻是瞧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蕭陌離,便覺察出了他的某種不對勁,臉上露出一種難以捉摸的神情,似是有些震驚,卻也有些震怒,道:“原來,原因都出在他自己,他可真是固執呀。不肯低頭,倒也十分符合他的個性,可是如果麵對自己的性命有了危險,仍是這般一意孤行地執著,那就是愚蠢。”
他極度憤然地站了起來,隻是揮了揮手,便織起了一個隻有他和蕭陌離才能看得到的結界,隔絕了外麵的世界,別人也休想察覺其中的異樣,他將雙手負於身後,道:“好了,這裏沒有外人,你也可以醒來了吧。”
到了此時,蕭陌離也沒有再多加偽裝,他緩緩睜開了眼睛,瞧著一臉憤恨的老爺子,神情卻是十分淡然,道:“老爺子的眼睛還是那麼毒辣,我還以為老爺子的歲數那麼大,有些東西未必就會看得清楚,原來竟是我小看了你。”
老爺子的整個人生裏不知認識了多少人,結識了多少本領好強的對手,但此刻卻是不得不佩服起了他如此頑強的毅力,即使外麵的一切多半被自己的蕭陌玉所控製,但他依舊執著於自己的偽裝,做一個始終昏迷的病人,聽這些美人們為他心慌、哭泣,竟絲毫都不曾有過睜眼的意思,這份毅力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但他卻很好地做到了,如果他不是雙生子的可悲命運,或許真的會成就蕭家的輝煌,然而他卻是。
蕭陌離知道老爺子有很多話要說,比如自己為何要如此執著地躺在床上,為何要任憑他們在自己的麵前耀武揚威,自己卻甘願這般沉睡,很多很多的問題積聚在了一起,盡管有些亂而雜,但其中的共同點卻有一個。
他為何要沉睡,為何要以這般形式存在於蘭軒閣,而他是從何時開始了這種偽裝,他的目的究竟會是什麼?
蕭陌離不喜歡這種猜來猜去的戲碼,他知道老爺子也並不喜歡,所以便有些自顧自地開了口,道:“其實,我這麼做,原因其實很簡單,對於你們如今的計劃,一點都不曾亂了任何手腳。既然都不曾放於心上,那麼我就在這段時間裏好好地偷個懶,以備之後的不時之需。畢竟,你和阿玨計劃了那麼久,如果不讓你們好好發揮一下,我的心裏也是十分不好受的。”
老爺子聽出了他話裏的不甚在意,臉色似是有些難看,不過他的怒氣到底也沒有過多地發泄,隻是看著他,道:“把我們看成了在你麵前始終耀武揚威的跳梁小醜,那麼你呢?被相王爺無端地帶過來,額上還帶了難以抹去的傷疤,這種悲慘的經曆,似乎更讓我動容。唉,你的參天大樹恐怕再也保不了你這棵小幼苗。”
蕭陌離聽他說起了這些,情緒似是有些轉變,不過很快就釋然了,道:“王爺會不會保我,似乎和老爺子沒有太大的關係吧。你讓我動怒,是想讓我著了你的道,好讓阿玨有機可乘,對嗎?”
老爺子無奈地歎息了一聲,道:“你還真是有些聰明,不過聰明的人往往活不長的。阿離,作為你的長輩,我還是勸你收起那些聰明的心思,免得誤入歧途,最終落了一個悲慘的結局。”
蕭陌離本來就對老爺子存了一分猜疑,況且重建蕭家的念頭並非一時興起,而是很早之前就所做的決定,積聚在自己的心裏已經十幾年,早已生根發芽,再也無法輕易拔除,也難談什麼放棄。
於是,蕭陌離的臉上露出了一分笑容,道:“我的結局是耀眼,還是璀璨,已經和老爺子沒有太大的聯係了,然而阿玨的命運卻是和老爺子息息相關。曾經的他運用血誓的方法試圖改變我的命格,試圖讓我一敗塗地,然而終是不能如願。此番故技重施,在我的傷疤上設下封印,目的是讓我低頭,接受他給予的折磨,可我依舊不會讓他如願。即使他讓你毀去了我的容顏,讓這道傷疤永遠跟隨我,直至走向墳墓,我也依舊不會低頭,不會改變自己的命格,也不會聽他的旨意行事。”
盡管他用了極為輕鬆的語氣說出這些話,臉上也帶著些許笑容,但他的心情已完全降至冰點,他笑得越是開心,他的憤恨也就越來越多。
老爺子知道他的這種脾性,早已在暗中提起了所有的戒備,但他的神情卻依舊如初,語氣也未發生太大變化,道:“阿離,何必如此固執,你們雖然並非是真正的親兄弟,卻也曾共同管理蘭軒閣,多年的情分,難道你竟不顧嗎?他設計了這樣的一個局,都是因為你在不斷地逼他,如果你不曾害過他,他也不會害你。畢竟,他已經離開了蘭軒閣,再也不會回來,況且身邊還有一個七娘需要照顧,他沒有多餘的時間去顧及別的事情。”
蕭陌離的心裏早就明白老爺子的心是偏向於蕭陌玉的,對於這些,他都盡量做到無視,不斷地忍受著這種極為不公平的待遇,可是看著老爺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偏向蕭陌玉,此次更是開口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這顯然已不是一句忍耐就可以解決的問題。
他隻是覺得十分奇怪,明明自己才是蕭家的嫡係血脈,為何老爺子卻不愛自己,偏偏喜歡一個不知道在哪裏撿回來的孤兒,教他所有的本領,讓他不受任何傷害,甚至此次針對他的計劃裏,蕭陌玉和老爺子都是站在統一陣線,這明顯讓人匪夷所思,他始終都想不明白,難道蕭陌玉的身份很是特殊,特殊到讓老爺子都要忌憚他三分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