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華說得實在讓人動心,每個孌童的心裏都不禁向往起五日後的祭奠之行,就連蕭陌離的心裏也開始動起了小心思,雲卓當然知道他的想法是什麼,可是對於君華所說的一切,不知道為什麼,竟讓他有了某種危險的意識感,好像此番的行動是一個餌,引誘一個人上鉤。
雲卓其實能這麼想,也並不十分意外,畢竟他也不想泡什麼溫泉,對於自己的身體是否有益還是一個問題,他如今的體質也無法遠距離地步行,隻要走一段路便會有不適的症狀,這一點君華想必比自己更加清楚。
君華當然明白他的體質,因此隻是笑了笑,看著他,道:“泡溫泉雖然是一件好事,但是長途跋涉顯然並不適合雲卓。雲卓,你可以不用參加本次的練習,然而其餘孌童卻不能因故缺席,每個孌童從明日開始務必都要卯時來到西苑空地,也就是這個位置,學習關於道童的一係列禮儀舉止,若是晚了一刻,無論原因是什麼,都要受到嚴厲的懲罰,並且所謂的機會也會離他擦肩而過,沒有任何回頭路可走。各位,想要機會出人頭地,還是想當一輩子的孌童,永遠沒有人賞識,都要取決於你們的內心究竟如何安排自己的人生路。機會難得,切莫要錯過了。”
雲卓極為不安地擰起了眉,瞧著他臉上的笑容,便覺得十分反感,直到回了房間,他的不安依舊不曾減輕分毫,道:“阿離,我……”
蕭陌離坐於桌前,端起茶壺,往杯中緩緩注入茶水,一杯給了自己,另一杯則放於他的麵前,道:“我知道你的擔心是來自什麼,其實我的心裏很明白,他不會真的放過我。給我的選擇隻有兩個,要麼我自己提出離開,要麼就是他趕我走。但是,結果都是一樣的,那就是離開。不是他離開,而是我。或許,所謂的祭奠之行也是假的,那是一個誘餌,引誘我這條小魚上鉤,他好從中坐收漁翁之利。”
雲卓坐於他的對麵,拿起了茶杯,道:“既然你都知道,為何你竟不露出一絲畏懼?畢竟,他的地位到底比你高了不少,手段也比你毒辣多了,從這件事情可以看出,長公主對你的態度也是可有可無,否則她也不會任由君華這麼做了。”
蕭陌離握著手裏的茶杯,緩緩飲了一口,神情顯得極為凝重,道:“她之所以如此認為,是因為她並不清楚我的本領究竟是什麼,我想她應該從君華那邊知曉了我的一些事情,定然覺得我是一個邪惡之人。相王爺是多麼耀眼的存在,怎能讓他受到半點傷害呢?所以,她既然不想讓我見到他,那麼就隻能按著君華的計劃而行。將一個沒有任何地位的孌童毀了,她當然是會覺得無動於衷。”
雲卓看著他的神情顯得極為凝重,深知他此刻的心裏也是十分複雜,道:“長公主放棄你,或許更多的是因為君華。但是,我現在最為擔心的,還是所謂的祭奠之行。”
蕭陌離並沒有立即回答他的話,而是問了一句,道:“雲卓,你來這裏有多長時間?”
雲卓對於他的這個問題,回答地顯然很幹脆,也很肯定,道:“一年半了,怎麼了?”
蕭陌離聽他如此回答,又不禁問了一句,道:“那麼,在這裏一年半的時間裏,長公主可有舉行過類似的祭奠活動?”
雲卓略微想了一會兒,頗為肯定地搖了搖頭,道:“長公主思念將軍,這是府裏都知道的事情。但是對於將軍的祭奠,長公主一直都是放在家裏進行的,從未發生通過道觀進行祭奠的先例,這一點我很清楚。”
蕭陌離此刻的神情倒顯得有些放鬆,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道:“看起來,我的存在確實已經極大地動搖了君華的地位。往年都是在家裏進行的祭奠,隻有今年是一個例外,真是讓我有些受寵若驚。”
雲卓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心情卻不見得十分好,道:“就因為是一個例外,所以你才要格外小心,他們的手段大多都不放在明麵,而是暗中讓你覺得難堪。”
蕭陌離聽了這些,隻是極為平靜地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他們容不下我,手段自然也不會輕柔,而是想徹底地毀了我。雲卓,謝謝你如此擔心我。道觀裏都是一些本領高強之人,這些道士大多也都會降妖之法,尤其是那些年紀比較大的道士,在外修習,不知鬥敗了多少妖魔,對於我這麼一個小角色,那實在就是一道可口點心,根本不值得一提。我此番前去,恐怕會是凶多吉少的局麵。因此,我需要你幫忙做一件事情,去請一個人。隻有他出山,我才能活命。”
雲卓很快便懂了他說的是誰,道:“你說的這個人,就是老爺子嗎?你要我找他過來?”
蕭陌離輕輕地應了一聲,道:“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勉強你,畢竟你的體質無法長途跋涉地前往距離這裏如此之遠的縣城。可是,這已是別無選擇的考量,如果他不來,說不定我真的會死在那個道觀裏,而君華的下一個目標,就是你,雲卓。”
雲卓知道他的意思,隻是心裏也有一點小為難,道:“我和你,如今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你活,便是我活,你死,便是我死。我們的命運捆在一起,無法分割,這是事實。然而,你也知道的,我的體質並不好,在長公主府裏行走,是我活動的最大範圍,出去了一會兒,便會覺得沒來由地心慌。我實在無法離開這裏,恐怕你的這個要求,我無法替你辦到。”
蕭陌離知道他心裏的為難,不過如今能夠想到的唯一辦法,也就是依靠不參與此次行動的雲卓,因此他不禁想到了自己所會的本領,思忖了一會兒,道:“我有一個辦法,隻是時間有些倉促,你按我所說的去做,可以在一炷香的時間裏趕往縣城,再從縣城回到長公主府。不過這期間說服老爺子的話語,都要靠你來完成,因為那時的我已經跟隨他們前往道觀。所以,成與敗都交給了你,希望你這位盟友能再次見到我,而不是這一去成了永遠的訣別。”
對於蕭陌離的特殊本領,雲卓的心裏多少是有些了解的,看他說得十分肯定,道:“好,我聽你的。不過,你自己也要小心,就當是為我爭取足夠多的時間,這樣我才能帶著老爺子趕來救你。”
蕭陌離對於他的回答,臉上的神情顯得極為真摯,道:“謝謝你,雲卓,和你結盟,算是為我省去不少心思,真不錯。”
雲卓對此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道:“確實不錯,所以,你可要多活一段時間。否則,我的這個決定,豈不是毫無任何意義?”
蕭陌離隻是笑了笑,道:“好吧,借你吉言,我就多活一段時間。畢竟,我可不想讓那兩個人輕易得逞。五日,還要多等五日,真是沒有意思。我真想知道,那一日的我,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命運,會成功翻盤嗎?”
這個疑問,也深深地映在君華和阿瑨的心裏,此刻的兩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但神情卻都不怎麼輕鬆,按理所有的計劃已經準備就緒,餌已經成功拋出,就等那條小魚自己上鉤,可是他們的心情卻並沒有半分好轉,阿瑨的思緒沒有君華那麼多,他思考的角度也沒有君華全麵,然而看著君華如此擰眉的模樣,也該後知後覺地明白,此事的棘手和難辦。
君華當然該是要擰眉的,自己設定的陷阱很大,就連長公主的名聲也在他這個計劃的設定範圍之內,長公主雖然任由他這麼做,卻也有自己的一番打算,她並不會讓皇族裏的所有人都出席,理由很簡單,因為那些模樣好看的孌童就算如何假扮,都不可能成為真正的道童,這樣的魚目混珠,顯然無法逃過那些皇族的火眼金睛,隻是一個舉動,或是一句話,那就徹底地穿幫了。
而另一個原因,則是因為掩飾那些孌童們的身份,長公主其實並不想讓很多人知道自己在府裏圈養孌童,畢竟在如今的朝廷裏,這樣的做法顯然並不可取,而且會極大地破壞自己在這些皇族多年形成的好名聲。
長公主絕對不會允許這些事情的發生,因此他所設的陷阱隻能格外小心,務必每一環都做到絕對精準,一個小細節都不能放過,這就是如今的情形,也是他最為苦惱的地方。
君華雖然在長公主府裏獲得足夠多的地位,過去在長孫夫人的府裏也是擁有諸多寵愛,可是麵對皇族卻是他有史以來的第一回,尤其為了引誘蕭陌離,朝廷之中最有威望的相王爺,也在長公主的邀請名單裏,這就意味著,這位如今權力最多的王爺也會和他們一起來到道觀,這如何讓他不焦慮呢?
然而,箭已經在弦上,不得不發,有些事情既然已經做出了抉擇,就容不得再次更改,一切就等五日後的行動,但願自己的計劃不會出現任何偏差,否則,走上那條死路的人,隻會是他自己,他很惜命,所以他不會讓這個假設成為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