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時,並沒有很快來到,然而君華的計劃卻已經完全滲透了這裏的每一個孌童。
這天吃過午膳,阿瑨便傳達了君華的旨意,在西苑的空地處集合,有重要任務告知。
具體是什麼重要任務,君華便沒有告訴阿瑨,隻是交待會讓這裏的所有孌童出盡風頭。
一直以來,他們都待在長公主府裏,學著君華所傳授的一切本領,默默無聞地如同影子那般活著,沒有自由是絕對的事實,可是就連他們的名字、他們的本領,別人也是無法得知,若要真的知曉,恐怕就是等到他們成為男寵的那一日,隨後或許會風光無限地享盡榮華富貴,也或許會成為貴人玩過之後的棄子,可悲地過完餘生。
風頭,對於他們而言,是一把雙刃劍,因此對於在長公主府裏地位一直都屹立不倒的君華,他們是十分羨慕的,故而他們對於君華的崇拜甚至對於長公主還要多,原因自然是因為君華的本領的確十分高強,否則長公主怎麼可能那麼多年仍沒有放棄過君華,連一點多餘的念頭都沒有,仍是對他百般寵愛呢?
早前還是有著諸多懷念親情、怨恨君華讓他們成為孌童的這些少年,看到君華這般風光之後,也慢慢調整了自己的心態,開始逐漸融入了這個陌生的環境,開始了自己新的人生。
如今對於孌童這個身份有著強烈反感的,或許隻有剛來到這裏不久的蕭陌離,還有體質十分虛弱的雲卓,蕭陌離的抵觸更多的還是因為身份的不適應,而雲卓的抵觸卻是因為另外一件事情,他來到這裏的原因也並不單純。
雲卓的家境不算十分富裕,因此他剛出生就過起了十分拮據的生活,青菜豆腐是每日三餐的基本款,除此之後就沒有多餘的飯食,家裏也不會給他太多東西吃,因為他的體質太虛弱了,給他再多的飯菜,他的身體也不會有半分好轉,更何況他的家裏不單隻有他一個孩子,還有一個弟弟。
說到雲卓的弟弟,那可就和雲卓的處境有著天壤之別,他的身體十分健康,模樣雖然比不得他英俊,但力氣卻無比巨大,莊稼人看重的就是這股幹活的力氣,不像他什麼東西都挑不得,他的弟弟很小就可以拿起許多東西,也會幫著家人幹起了農活,弟弟存在的優勢很快超過了他,而他明顯成為了這個家裏最多餘的一個。
因此,當君華第一次來到雲卓的家裏,看到雲卓的容顏俊朗,卻不得家裏人喜歡,本能地提出讓他跟自己離開的念頭,他當時說得十分肯定,道:“跟著我,你會有活路。在這裏,你隻有等死。”
雲卓對於這個家本來就沒有什麼太大的不舍,再加上他的爹娘對於君華的這番說辭顯然十分樂意,沒有半分挽留他的意思,他的無動於衷漸漸演變成了深深的絕望,便選擇踏上了這條不歸路,走得決然,也沒有任何回頭的念想。
這一點和蕭陌離有著本質上的不同,蕭陌離的家族雖然徹底覆滅,但他對於未來的興起卻有著深深的期許,他相信在自己的努力之下,定然能重拾蕭家昔日的輝煌,蕭家的未來甚至會比過去還要耀眼無數倍,他一直都有著這般的自信,或許這和他的成長有關。
本來就是一個足夠耀眼的人,身份耀眼,本領耀眼,一切都不需要太多隱瞞,因為他注定是一個擁有一切的人,隻不過命運給他出了一個難題,而且是一個全部推翻的難題。
沒有了耀眼的身份,但本領卻依舊存在,這樣的處境就隻能隱藏自己的鋒芒,但是昔日家裏的無盡關懷卻充斥了他的整個心脈,他不會忘記那些期盼自己有美好未來的爹爹和娘親,也不會忘記那些教導他、陪伴他的所有人,因此他這麼長時間的堅守和拚搏,為的也就是那些死去的故人,為著他們的鮮血不能白流。
所以,蕭陌離盡管是一個深思熟慮的人,卻也是一個有著思念之情的人,他的思念更多的源自對於過去的念想,而雲卓卻是擯棄曾經的所有,心裏沒有多餘的雜念,所謂的活著除了等著自己漸漸到來的那一個逝去之日,還有一點便是讓自己成為一個特殊的存在。
君華的事務比較繁多,一時之間還沒有那麼快地趕到西苑,所以那些等在西苑空地處的孌童們隻有待在那裏極為無聊地等待,他們的時間本來就多,他們的話語顯然也不會少,嘰嘰喳喳說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半點停歇的跡象。
也就在此時,長公主府裏名聲最為特殊的兩個人,蕭陌離和雲卓朝著這裏緩步而來。
兩人是同一時間來到這裏,證明他們兩人剛才也是待在這裏,孌童們想到這幾日的傳聞,便對這兩人產生了極為特別的看法。
阿瑨自然不會放過這樣一個機會,尤其知道君華已經開始動起了將蕭陌離驅逐出府的念頭,他也不再過多地顧及有著詭異本領的蕭陌離,神情顯得極為鄙夷,道:“呦,這不是阿離和雲卓嗎?你們兩人的關係可真是好啊,晚上住在一起也就算了,白日還如此親密地待在一起,這要是知道的人,會覺得你們的關係非比尋常,不知道的人,恐怕更會浮想聯翩。”
阿瑨身邊的一個孌童跟著附和,道:“阿瑨,你這話可就說得有些不對,不是浮想聯翩,而是確有其事,不信你可以問一下他,他可是全都聽到了。”
他說著就指了另外一個孌童,道:“你剛才還不是和我說起,晚上聽到了什麼不尋常的聲音嗎?此刻既然大家都在這裏,也顯得分外無聊,不妨說出來讓大家聽聽,讓大家都知道他們兩人是如何‘親密’的。”
那個孌童頓時羞紅了臉,道:“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當眾說出來呢?說出來還不是讓人難堪嗎?哎呀,你們也是知道的,有些人喜歡女人,也有一些喜歡男人。既然有過這樣的念頭,不實施顯然也說不過去,那個聲音,你們也不是不懂什麼意思。所以,我能不能不說下去?”
阿瑨聽了此話,不禁意味深長地應了一聲,看著蕭陌離和雲卓,便覺得十分曖昧,道:“看不出你們兩人還挺風流的啊?雲卓,你在這裏一直都是默默無聞的狀態,這次為何會抑製不住自己的念頭,竟然會對阿離動了這樣的心思?阿離,你也是的,竟然就這麼受雲卓的蠱惑,就這麼和他……”
此話一出,待在空地處的孌童們頓時神情顯得極為尷尬,看著兩人的眼神明顯也十分怪異,好像他們真的做了什麼事情,然而他們真的有嗎?肯定是,沒有。
雲卓或許是第一次受到那麼多人的注視,尤其麵對他們的怪異目光,心裏頓時顯得十分反感,眉頭也頓時擰成了一團,道:“子虛烏有的事情,說一次是這樣,說兩次也是這樣,真是有些無可救藥。”
蕭陌離對於這些顯然有點駕輕就熟的味道,畢竟他在蕭家可是受到過太多關注,麵對這些孌童,顯然並沒有太放在心上,道:“那也是沒有辦法的,沒有本領的人,明知自己打不過他,就隻能動動嘴皮子,在說話的惡毒上攻破對方的防線。不過很可惜,我不吃這一套。對於那些詆毀我的人,我從來都不會輕易放過。阿瑨,你該不會是已經忘記了曾經受虐的感覺,所以才想了什麼辦法讓我好好地給你長長記性嗎?”
蕭陌離說得並不在意,倒是讓雲卓有些意外,不過他的眉頭卻不再擰起,漸漸有了舒展的意思,道:“這幾天都比較安逸,想必他是真的忘記了。阿離,看起來,你是應該讓他長長記性,最好還是割了這些孌童的舌頭,如此輕易地詆毀我們的名聲,我可是有些不開心。”
蕭陌離聽著他的話,臉上不禁露出了笑容,道:“不開心?那是常理,你不開心,我也一樣。不過這些孌童都是跟著一個人的想法而行,若是要割,也應該先割那個人的。你說,對不對?”
雲卓不禁點了點頭,道:“對,很對。所以,阿離,你可以開始動手了,我不想聽到他說第二個字。他的話實在太多,要是聽不到他的聲音,該有多好。”
蕭陌離輕輕地應了一聲,背負於身後的右手緩緩伸出,剛要抬起,就被阿瑨出言製止。
阿瑨的話語並不多,但也不少,他隻是在說:“阿離,你的膽子實在太大了。你知道嗎?你的死期就要到了,你別想過著離開長公主府。因為,君華師傅已經十分厭惡你的做派,你的未來不單一片漆黑,而且能否真的活下去,也是一個問題。你不要這麼猖狂,否則你的懲罰隻會更加嚴重。”
蕭陌離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道:“我不怕所謂的懲罰,我隻怕懲罰不會來。君華在不在意我,從來都不是我要思考的問題,我要的從來都不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