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卓聽著蕭陌離的這句話,隻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清茶,道:“等,隻有等。時機不到,做再多也是無用。運氣,這最為關鍵的兩成,確實不是想得就能得的。”
蕭陌離輕輕地應了一聲,又端起了茶壺,倒了一杯緩緩飲下,道:“不急,反正約定了半個月的期限,時間已是足夠多了,在這段過程裏,我相信運氣總會來到自己的這一邊。”
雲卓知曉蕭陌離還不算是真的相信自己,兩人同時保持著試探的心態,即使麵對麵坐著聊天,卻也帶著諸多的猜疑。
心思太多,有時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壞事,而兩個心思都同樣多的人好巧不巧地相遇在一個地方,究竟會是鬥智鬥勇到了最終,還是聯手開創一個新的未來,都要看日後的動向會是如何,但是雲卓卻知道一點,和這個人不管是何種結局,他的人生都不會覺得枯燥,因為這樣的過程,很有意思。
這裏沒有多餘的第二張床,作為原本居所的擁有者雲卓當然不會讓蕭陌離和他睡在一起,蕭陌離自然也不會答應他的無禮要求,因此他隻是選擇將兩張凳子並排放在一處,隨後極為自然地躺在上麵,充當自己的睡榻。
隻是一會兒,蕭陌離便進入了休眠狀態,如此迅速地進入夢鄉,隻能說明他的疲憊已超出了身體的負荷,經曆了一段時間的舟車勞頓,還有映雪的一番愚弄,和貞長公主和君華的試探,他的疲憊可想而知是多麼地嚴重,此刻忽然睡著了,也算是極為合理的現象。
雲卓也不再繼續坐於桌前,徑直躺在了床上,襯著今夜的月色正好,自己也該好好地做一個美夢,畢竟他的未來已和他原本的設想有所不同,一切,都算是徹底的未知數。
第二日,長公主府裏忽然有了這樣一條傳聞,說是一直聲稱自己身體抱恙的雲卓實則並沒有任何疾病,一切都隻是假象,他的身體十分健康,甚至在夜裏和初來乍到的孌童蕭陌離十分曖昧地待在一個房間裏,究竟做了一些什麼,那就不言而喻了。
一時之間,雲卓和蕭陌離的名字頓時成了長公主府裏最受矚目的存在,就連和貞長公主聽了之後,也不禁笑了起來,道:“難道,這就是他所謂的本領嗎?和男人在一起,這倒是一個有意思的本領,確實與眾不同。”
君華聽她這麼說,雖然表麵輕聲附和著,但他的心裏卻覺得事實絕非如此,雲卓是一個什麼心性的人,他到底是知曉些許,對於如今的傳言,他的理解是,兩人已經結盟。
雲卓、蕭陌離,這兩個人的心思都是十分複雜,在這些孌童裏,他們是自己最無法掌控的兩個,雲卓笑裏藏刀,蕭陌離深沉詭異,尤其他聽到阿瑨說出蕭陌離的不同,他的眉頭就一直不曾舒展開過。
這一點,和貞長公主很快便察覺出了,她也很明白,他煩惱的究竟是什麼,看他擰起眉的模樣,並未真的立即多言什麼,隻是用手輕輕撫摸著自己的秀發,道:“隻是幾天功夫,他就成了你的所謂煩惱了嗎?”
君華隻是一聲淺淺的歎息,道:“他不是一個煩惱,而是一個隱憂。心思縝密、思慮周全,這些我都不想多說,然而今日阿瑨竟然告訴了我另外一件事情,我聽了之後,卻是沒來由地感覺一陣後怕。”
和貞長公主聽了他的話,不禁有些奇怪,然而說話的口吻仍然有些漫不經心,道:“怕?他一個黃毛小子,就算再如何厲害,也終究無法逃出你的手心和掌控。你怕他,這可不是你的一貫作風。他,到底有什麼過人之處?阿瑨,究竟說了一些什麼?”
君華想到這些,原本就未曾舒展開過的眉頭擰得更為緊密,道:“阿瑨,別的倒沒有對我多說什麼,而是對我說了一句話,阿離是妖。”
和貞長公主聽了這話,不禁笑了起來,道:“妖?好端端的,怎麼又提到妖了呢?他是妖,阿瑨此話可有什麼依據?”
君華看著她臉上的笑容,隻是極為平靜地說道:“他說,他就是依據。縱然沒有人信他,他也要說,因為他是親身經曆過阿離施展妖術讓自己難受,在休息的居所,在用膳的居所,阿離隻是一個小小的舉動,就催動著他的心神,讓阿瑨難堪,甚至還差點毀了他的性命。”
和貞長公主聽到他用如此語氣對自己陳述一個事實,她的心裏不禁有些開始信了,不是因為君華的話,她都會完全去聽,她是想到了之前蕭陌離所提的一個條件,接近相王爺。
相王爺在朝廷裏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無論是名聲,還是政績,他都是格外出色,這樣的人,保證著自己一世無憂,也讓整個國家走向繁榮富強的輝煌之路。
因此,相王爺是絕對不能受到半分影響和傷害的,不管君華所說的一切,究竟是為了幫助自己的徒弟阿瑨故意陷害蕭陌離,還是確有其事地實話實說,她都不能輕易放過每一個可能性。
和貞長公主這麼去想,臉上的笑容也完全消失了,道:“他是不是妖,我們暫且不談。如果是,他必須死,如果不是,他也不能再待在府裏。如此有心計的人,留著也未必是一件好事情。這樣吧,再過幾天,便是將軍的忌日,你抽個空,打聽一下哪裏的道觀最會降妖、識別假象,到了將軍忌日的那一天,我們就擺一個轟轟烈烈、極為熱鬧的祭祀儀式,讓你的這些孌童充當一個個小道童,隨同道士們一同進入觀內,再然後,你也該知道怎麼做了。”
君華對於和貞長公主的回答極為滿意,聽到她肯放下所有的心思,給蕭陌離選擇一個逝去的結局,不禁笑道:“長公主對他可真好,給他的排場那麼大,如果他真是一個妖,那麼他的風光未免也太多了。”
和貞長公主看到他臉上的笑容,隻是伸出手撫摸著他的臉龐,道:“給得太多,也要看他的能耐夠不夠。死了,可就什麼都沒有了。風光,都是鏡花水月,一轉眼就成空的東西,我是沒有這個想法去接觸了。我有些倦了,今日就到這裏吧。”
她說著這些,便調整了一下睡姿,道:“睡吧,想得再多也沒用,我們若真的治不了他,難道別人會治不了嗎?與其這麼庸人自擾,還不如你找個機會打探一下阿離和雲卓的口風,畢竟他們之間的傳聞已不是一天兩天,時間長了,原本隻是子虛烏有的東西,也會變得十分真實。如果雲卓真的並非事實上的羸弱,你也不用再讓他單獨居住了,省得再給我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君華聽到“不必要的麻煩”這幾個字,便知曉她的心情已是十分糟糕,她對於如今長公主府裏出現的這些傳聞顯然很不開心,這有損她經營多年的好名聲,這顯然不能讓她接受,所以她的態度也擺在了這裏,若是這次自己將此事妥善處理好了,她自然不會再去追究,依舊是一臉笑意地和他保持這種平穩的關係,如果不是,以她的性子,恐怕不會輕易饒了自己。
自從映雪喪夫的那一天起,君華就感覺出了和貞長公主對他的漸漸疏離,盡管仍是和他夜夜歡愉,然而親密度卻已不似從前,而她對於映雪的態度也有了明顯的改觀,他知道這一切都是映雪的推波助瀾,但他卻不能開口言明什麼,隻因為在和貞長公主的眼裏,他始終是一個不入流的男寵,一個任她取悅的玩偶,經曆了那麼長時間的相處,依舊沒有改變過她對自己的態度。
君華隻能輕聲應答,別的也沒有再多說,今夜的居所顯得分外冷清,沒有了時刻存在的歡愉,有的隻是令人心慌的寧靜,他重新躺在她的身邊,瞧著她已經安然入睡的容顏,思緒卻是比之前越來越多,對於自己的地位也開始了新一輪的憂慮之中。
仍舊是這樣一個夜晚,有兩個人也沒有早早地進入夢鄉,他們雖然一個靠在床榻上,一個躺在板凳上,但他們的睡意卻並沒有那麼快地光顧彼此,相反精神卻是比白日還要好上許多。
蕭陌離不睡,是因為他沒有那麼早入睡的習慣,以前是覺得這麼早入睡很沒有意思,如今是為了能夠增進自己的本領,也為了盡快重建蕭家。
自此蕭家覆滅了以後,他每個夜晚都幾乎不曾真的睡過多少,忙著布置自己的全部計劃,忙著思索最好的接近對象,他整日裏都忙得不亦樂乎,好在他的精神一直都很好,僅是睡了一會兒,至少也能彌補一部分的體力,因此麵對如此寂靜的夜裏,他倒是沒有任何睡意。
雲卓不睡,並非因為他心裏想著什麼計劃,而是因為他想不通幾個問題,這些都是有關如今的盟友蕭陌離,既然此刻的自己有些睡不著,倒不如借著這個機會試探一下他的所想。
於是,他緩緩地開了口,道:“阿離,有幾個問題,我始終百思不得其解,你能回答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