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豐見她如此堅持,神情似是有些落寞,輕輕地應了一聲,但內心的淒涼卻是絲毫無法抑製,他的時日已經不多,此刻的好轉隻是一種回光返照,他很清楚,但他卻無法輕易說出口,尤其麵對著如此美好的映雪,他更是不能熄滅她心裏燃燒的希望。
在自己最後有限的時刻裏,該讓自己再做一些有價值的事情,因此,等過了幾天,自己的精神已恢複得差不多,看起來和之前的沒什麼區別,他又再次提起了這件事情。
這一次,映雪沒有拒絕,相反很快就同意了下來,因為他如今的狀態很好,大病初愈的人確實應該出去走走,散散心,而大夫把了他的脈後,也不禁露出了笑容,道:“這真是一個奇跡。”
是奇跡,還是災禍的開始,沒有肯定的答案,也不會有,因為就連李源豐此刻的心裏也並不知道,可他卻很明白,自己有很多事情要做,第一件事便是帶映雪接觸外麵的世界。
馬車的滾輪骨碌碌地轉著,映雪掀開了車窗上的簾子,朝外看去,竟是不住地欣喜,說話的口吻也顯得極為歡快,道:“真沒有想到,外麵的世界竟是如此繁華。他們都在做什麼,來來去去,都好忙的樣子,他們每天為什麼要離開家,來到這裏,而他們為何都那麼忙?好奇怪,真的太奇怪了。”
李源豐坐於她的身邊,瞧著她極為開心的模樣,眼裏竟是化不來的柔情,道:“他們都是一些普通的老百姓,每天要做的事情,也就是為了自己的家而忙活,有的會來這裏挑選食材,買回去做菜給親人們吃。有的便是來這裏轉轉,看看這個,瞧瞧那個,然後買下給家裏添一份別致的裝飾。所以,他們從來都不會停歇,因為他們這麼做,都是為了自己的家。”
映雪第一次聽到家這個字,目光似是顯得有些迷茫,道:“為了自己的家,他們活得真充實。雖然很累,但卻都很快樂,想想就覺得好溫暖啊。不像我的家,那麼冰冷,那麼沒有所謂的情感,隻有孤獨,隻有無人問津,隻有恭敬獻媚,真是煩透了,也厭倦了。”
李源豐笑著撫摸她的秀發,道:“映雪既然覺得厭倦,那麼我們的此行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映雪聽他這麼說,轉過頭看著他,道:“源豐,你還沒有告訴我,你要帶我去哪裏呢?”
李源豐適時地伸出了手,映雪頓時會意,靠在他的懷裏,隻聽得他開口說道:“我帶你去的地方其實也沒什麼特殊,就是我的故鄉,我有些想念鄉裏的故人,所以想要過來看看他們,順便也帶你出來見識一下外麵的世界。”
映雪輕輕地應了一聲,道:“原來是這樣啊,源豐有自己想念的故人,這種感覺真的很好。有自己的期盼,有自己的念想,沒有荒廢度日,也沒有任何遺忘,而是一直追尋著,望向遠方。”
李源豐聽著她說話的緩慢和輕柔,低下頭便看到她漸漸閉上的雙眼,還有極其細微的呼吸,臉上不禁顯出了諸多柔情,拿了一件披風,小心翼翼地蓋在她的身上,輕輕地抱著她,麵對著車內的寂靜,他也不知不覺地有了倦意,閉上了雙眼,慢慢地沉睡過去。
馬車停了,李源豐不禁睜開了眼睛,恰見映雪正抬起頭看著他,瞧著他已經醒了,笑道:“源豐,你醒來了。睡得如何?”
李源豐隻是笑了笑,舒心地伸了一個懶腰,道:“自然很好,因為有映雪在我的身邊,所以一切都好。”
映雪的臉上不禁染起了些許紅暈,道:“什麼時候開始,你竟然會如此甜言蜜語了?既然醒了,還不趕快下車,要不然,外麵的天也要黑了。”
李源豐淡淡地哦了一聲,不過看著她臉上的神情卻是有些奇怪,道:“映雪,你的臉好紅,這是怎麼了?”
映雪不想再和他說話了,趕快下了馬車,速度別提有多快了,難得看到她如此可愛的模樣,李源豐的心情也是格外愉悅,下了馬車,依舊有些不依不饒,道:“映雪,幹嘛不回答?莫非有什麼你不能告訴的隱情,所以你才不說?”
這明顯就是明知故問,原因其實不需要她多說,他就可以完全明白,偏偏他還在這裏裝糊塗,顯然還十分疑惑的樣子。
真是沒有想到,表麵溫潤的大學士,竟然還會有如此風趣的另一麵,這也從另一個角度反應出了他的心情好,還有就是他徹底地放開自己的心。
映雪有些無奈,卻也很高興,道:“確實有隱情,不過呢,我不告訴你,讓你自己去想吧。”
李源豐的神情不禁顯得有些委屈,恰好他的故人,隔壁的於阿婆拄著拐杖一步步地經過他的身邊,當看到出現在這裏的人是他,臉上不禁有了喜悅的笑容,語氣也顯得十分激動,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道:“袁丫頭家的阿豐,我這個老婆子沒有認錯你吧?”
李源豐聽她這麼問起,看著她極為熟悉的臉龐,頓時也顯出幾分濃濃的親切感,道:“於阿婆,你當然沒有認錯,確實是我,阿豐。”
於阿婆拉著他的手,隻覺得自己的心情無法平複,對著周圍的鄉鄰不住地喊道:“大家快過來,咱們的大狀元回來了,替咱們鄉裏爭氣的阿豐,他回來了!”
於阿婆的歲數雖然很高,但喊聲卻很洪亮,周圍的街坊鄰居聽了此話,趕緊放下了手裏的事情,來到他們的身邊,當看到果然是李源豐出現在了這裏,不禁也都感到十分開心,此起彼伏地喚著他的名字,他頓時被一群人團團包圍住了,可見他在這些鄉鄰的眼裏是一個極為耀眼的存在。
映雪看著他們如此熱情,也顯得十分開心,然而她很快就發覺,他們的熱情實在太多,因為不斷湧來的人群,她距離李源豐越來越遠,她從來都不曾遇到過如此情景,臉上的神情滿是慌亂。
李源豐瞧見了這一出,趕忙快步撥開了人群,伸出手牢牢地將她攬入懷中,神情也顯得極為焦急,道:“映雪,沒事吧?”
映雪搖了搖頭,回以他一個微笑,道:“我沒事,你不用擔心的。”
李源豐卻仍是有些不放心,道:“真的沒有事情嗎?那你剛才……”
映雪不禁歎息了一聲,道:“也就是覺得有些委屈,畢竟那麼多人圍在你的身邊,都快把我的風頭蓋過去了。你說,你怎麼能如此厲害呢?不過就是當了一個大學士,就有了如此效應,若是讓他們知曉更多,那麼你恐怕這些日子都別想回去了。”
李源豐聽著這些,也在歎息著,道:“的確如此,不過也沒有任何辦法,畢竟那是事實。就如同你是當今的皇室郡主,也是我的妻,這一點也是事實,無法改變。”
這些鄉鄰剛才心裏還在納悶,他們的大狀元為何和這個少女如此親密,原來他們竟是一對夫妻,而且他娶的妻竟然還是皇室郡主,有人不禁開始了驚呼,而有人則不住道喜,甚至還有一些人對他們行禮,場麵別提有多熱鬧了。
映雪顯然也沒有想到他們竟會如此,瞧著站在自己身邊的李源豐,道:“他們,可真熱情。”
李源豐瞧著他們,隻是無奈地歎息,道:“早知道,我就不開口說出來了,如今的局麵可難收拾了。”
映雪不禁有些埋怨,道:“這還真是因為你,不過呢,這種感覺,我還是第一次感受,這就是所謂的溫暖嗎?那麼多人在意你,那麼多人關心你,你並不孤單,相反竟會覺得很快樂。真的,如果我若是生在這裏,一定會比在長公主府裏過得自由,而我也不需要刻意地偽裝自己,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情。”
映雪說話的聲音帶著一分淡淡的愁緒和傷感,而她說到最後,卻是不住地搖頭。
李源豐知道她內心的悲涼,柔聲說道:“好了,映雪,別再去想這些。這裏是我的故鄉,也是你的。畢竟,你是我的妻,你的煩憂也就是我的,為了讓你快樂,一切都是值得。”
映雪怔怔地望著他,盡管想要忍住自己的情緒,卻終究還是流下了眼淚,靠在他的懷裏,道:“源豐,我怎麼會認識你呢?你的出現,該不會真的是為了救贖我嗎?”
李源豐隻是輕輕笑著,伸出手撫摸著她的秀發,道:“或許,還真是如此吧。”
鄉鄰瞧著如花似玉的美麗郡主竟然哭了,頓時紛紛都停下了接下去的言語,不敢輕易地開口多說一個字。
好一會兒,於阿婆小心翼翼地開了口,道:“郡主丫頭,這是怎麼了?”
李源豐看著她眼裏的關切和焦慮,隻是笑了笑,道:“沒事,她就是沒見過如此熱情的場麵,想到我竟然在這裏是如此地受歡迎,不禁有些喜極而泣。”
於阿婆聽他的回答,也就是哦了一聲,但關切卻依舊存在,道:“郡主丫頭,你快別哭了,我們也就是好久沒瞧見阿豐回來,才會如此激動。你可真是有眼光,咱們阿豐不單人長得好,性格也相當寬厚,文采更是一流。誰要是嫁給了阿豐,那可真是一輩子的好福氣。”
其他人也跟著紛紛附和,映雪抬起了頭,卻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道:“嗯,確實是我有眼光。源豐,聽到了沒有,既然你是我的福氣,我就不能輕易鬆手,要一輩子牽著,才是最美滿的結局。”
李源豐伸出手擦拭去了她臉上的淚水,道:“知道了,你不鬆開,我也不放手,我們就這麼一輩子幸福快樂地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