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七娘聽了美瑤適才所說的這番話,似是顯得有些驚訝,道:“美瑤,你竟會是新一任的寧姬美人?”
美瑤隻是點了點頭,想著她當初知曉了蕭陌離所下的決定,她也是十分意外,甚至比此刻的阮七娘還要驚訝萬分,道:“想不到吧?我來到蘭軒閣的時間那麼短,接觸到的人也不多,而且我還沒有完成任何一個任務,可以說是蘭軒閣裏資曆最淺的美人。可是,閣主卻選擇了我。這一點,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而且我覺得這是一個可怕的陰謀。”
阮七娘許是覺得有些疲倦,輕輕靠在了椅背上,看著自己平坦的小腹,伸出手輕輕撫摸著,臉上不禁有了一分笑容,道:“美瑤,你能這麼想,就說明你看事情的角度比別的美人都要全麵,你也並沒有因為所謂的欣喜和突如其來的光環而迷失了方向。這樣很好,對於如今麵對蕭陌離的這個計劃,也有必勝的把握了。”
美瑤看出了她的疲倦,不禁顯得有些擔憂,道:“你看你那麼疲憊的模樣,氣色也不是那麼好,都說懷了孩子的女人是最遭罪的,整日都要受著孩子的苦,在肚子裏就是連番鬧騰,離開了肚子也是沒有任何清閑。七娘,看你如今僅是懷了一個月,便是如此模樣,以後還真不知會是何種境地,還好你有一個疼你的夫君,否則你的苦可就要無處訴了。”
阮七娘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道:“陌玉確實很疼我,也將我好好地嗬護在了手心。可是,我卻並不希望他這麼做。他的心思我很清楚,他有他割舍不下的牽掛,也有他無法忘卻的過去。他的傷,我可以盡力地幫他愈合,可是他的牽掛,我該如何幫他守護周全呢?”
美瑤聽著她的這番話,僅是一刻便知曉了她所說的是誰,道:“周大夫如今的處境確實很危險,而且距離閣主實在太近了。近,可以知曉閣主的具體安排,也可以觸碰到他的某種底線。生和死,隻怕都僅是在一瞬間,若說不危險,那是覺得不可能的。”
阮七娘哀婉地歎息了一聲,道:“是啊,就連我的心裏都忍不住會擔心老爺子的處境,更何況是和老爺子朝夕相處了幾十年的他呢?真心待他,教他所有本事,教他做人的道理,還有關於秘術的一切。所有,包括他的這條生命,都是老爺子拚力救下的。你說,他怎麼可能不會擔憂呢?若他不擔憂,他也就不會運用秘術和老爺子交流,而老爺子也更不會讓你和楚昀鴻一同過來給他答疑解惑。真的,他放不下,我又何嚐放下過半分?不過是過一天算一天,彼此都心知肚明,大家心裏的想法是什麼。你不說,我不問,也就這麼度過餘生。可是,有些事情注定不可能就此略過,或許下一刻的他就會和你們一起對付蕭陌離。所以,這個孩子,其實來得並不是時候啊。”
美瑤聽她這麼說,不禁顯得有些感傷和心酸,道:“宋師傅的過去實在太過坎坷,他的心裏藏了那麼多的事情,好在這一切都有七娘可以訴說。可是,昀鴻呢?他接替了宋師傅的教坊師傅之職,在沒有一點秘術的情況之下,竟然選擇和閣主對抗。當初,我知道他那麼做,其實是十分不願的,因為他的危險太多了,有的時候我會怨責你和宋師傅,為何要如此決然地離開蘭軒閣,卻讓昀鴻麵對那麼多的危險。要知道,他是楚家少爺,可不是擁有秘術的人。他麵對如此厲害的閣主,怎麼可能會有勝算?可是,我又想到了你和宋師傅的攜手是多麼不易,你們兩個經曆了那麼多,好不容易才有了這般幸福美滿的生活,好不容易可以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豈能再卷入這樣的漩渦之中。”
阮七娘能懂她心裏的感受,隻有自己心裏真的戀過一個人,為他思,為他傷,為他笑,為他哭,才會如此不想讓他受到任何傷害,道:“美瑤,對不起,讓你那麼難受。我知道你心裏的苦和痛,也知道你很愛楚昀鴻,這些我都能夠理解和體會。然而,我隻能說是命運的捉弄吧。當蕭陌離和陌玉出生的那一刻開始,有些事情就已經開始給他們兩個開起了玩笑。其實,那一點都不好笑,而且也太殘忍了。陌玉是一個喜歡將事情都埋藏於心裏的人,這或許便是因為之前他的這般經曆吧。隻有將自己包裹得很緊,這樣才可以更好地保護自己。可是,總是如此地不讓人靠近,卻終是讓自己變得很累。表麵上的溫潤和隨和,其實都是為了掩飾自己心裏的傷。真的,光是去想,就覺得好累。”
美瑤看著她說這些話時的傷感情緒,知曉她心裏的感受,道:“當然會很累的。蘭軒閣,這是一個什麼地方?表麵極為光鮮亮麗,實則卻是裝著諸多女子的淚水和鮮血。我待在蘭軒閣的時間雖然並不長,可是我也能敏銳地感覺到,蘭軒閣的可怕。所以,七娘,你真的很幸運,竟然能夠安然地離開蘭軒閣,而且閣主還沒有絲毫地懲罰擅自離開的你,竟然讓你和宋師傅如此美滿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阮七娘卻是淡淡地哼了一聲,道:“美瑤,這話你就可說錯了。不是蕭陌離願意放過我和陌玉,而是就如同你剛才所說的那樣,他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去做,因此他並沒有什麼多餘的時間去收拾我和陌玉。如果等他所要去做的事情全部完成,那麼我和陌玉恐怕就是他要加害的最大目標,說不定是他派哪個美人過來暗殺,亦或者就是他自己動手。”
美瑤聽了此話,不安地擰起了眉,道:“所以,你們眼前的這份幸福很有可能會因此徹底毀滅。所以,你才會那麼說,這個孩子來得並不是時候。”
阮七娘歎息了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道:“我原本就是他的牽掛,此刻這份牽掛又要加上一個還未出世的孩子。他本就心思最多,我隻擔心他會承受不住,畢竟在這個世上,能夠和蕭陌離公然對抗的,除了老爺子,就隻有他了。我不是認為老爺子的計劃有誤,但是我始終都覺得,老爺子的歲數太大了,精力本就不是很多,思緒就算再周全,也比不得正是意氣風發之時的蕭陌離。所以,差距其實是十分明顯的,根本不需要多加思索,就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如果,老爺子真的哪一天敗下陣來,那麼陌玉便會毫不猶豫地上前,絕對不會有絲毫的猶豫。可是,如今的他卻會猶豫,因為他有我這個牽掛,還有這個孩子。那麼,他的勝算究竟會有多少?我真的想不出,也不想再如此想下去了。”
阮七娘說到這裏,氣色忽然顯得十分蒼白,疲憊感也越來越重,她極為不安地擰起了眉,美瑤看到她這般模樣,趕緊出言安慰著她,道:“七娘,你說他的心思多,可是你的心思又何嚐比他少過幾分呢?你千萬不能再如此多想了,要知道你還有一個孩子。孩子是無辜的,你總不能為了如今的處境,而放棄了這樣一個無辜的小生命吧?”
美瑤看她仍是有些難受的模樣,趕緊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喂給她緩緩飲下,道:“怎麼樣?好些了嗎?”
阮七娘輕輕地應了一聲,看著一臉焦急的她,臉上緩緩露出了一分笑容,道:“美瑤,你不要如此擔心我,我已經沒有什麼事情了,隻是覺得有些疲憊。放心吧,我是不會放棄這個孩子的。”
她撫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臉上露出了隻有做了母親才會擁有的特殊柔情和愛意,道:“這是他的孩子,我怎麼可能會輕易放棄呢?一家人和樂融融、幸福美滿地生活在一起,是我此生最大的願望,也是娘親未來得及實現的遺願。為了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為了在天上的娘親,我絕對不會放棄的。美瑤,你也不要放棄,你會和楚昀鴻幸福地在一起。”
美瑤聽著她的話,點了點頭,笑道:“七娘,看你如此幸福,我也真的很羨慕。放心,你不放棄,我也不會。曾幾何時,我的心裏都始終覺得,自己和昀鴻注定是今生無緣的。然而,此刻的我卻能每日可以見到他,想到這些,我就覺得上天待我不薄。”
阮七娘看著她臉上的笑容,不禁也笑了起來,道:“是啊,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你和楚昀鴻竟會是一對。不過這樣也很好,楚昀鴻是一個溫潤如玉的人,而你又是那麼善解人意。若你們兩個以後真的可以攜手走過一生,那該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啊。”
美瑤卻是笑了笑,緩步來到了小木屋的屋門,道:“我們聊了那麼久,相信外麵的兩個人也一定聊夠了。時間不早了,我也該走了。七娘,你要好好地照顧自己,照顧自己的孩子,還有就是和宋師傅好好地在一起。”
阮七娘站起了身,緩步來到了她的身邊,看著她推開了屋門,道:“美瑤,你也要照顧好自己,我們還可以再相聚的,也會擁有屬於自己真正的幸福,和心愛之人美滿地生活在一起。”
美瑤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她,僅是笑了笑,便緩步走了出去,和楚昀鴻一同離開了。
阮七娘看著兩人的離開,隻是略帶愁緒地歎息了一聲,下一刻她便落入了心愛之人的懷抱,而他的語氣也是極度擔憂和充滿柔情,道:“七娘,為何如此悲傷地歎息?”
阮七娘並沒有多言什麼,隻是伸出手抱住了他,牢牢地抱著他,深怕這一份來之不易的溫暖會隨風徹底吹散,她好怕,真的好怕,他的離開,他的遠去。
蕭陌玉並不知道阮七娘為何會如此地眷戀自己,但他也不急著去問,隻是無言地抱著她,給予她心裏最大的溫暖和安寧,兩人雖然彼此無言,但心意卻始終相通,緊緊地纏繞在了一起,不管以後會發生什麼,他們的心意絕不會輕易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