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氣,沒有往常那般明媚,灰蒙蒙的天色讓人的心情顯得十分壓抑,但是阮七娘卻並沒有這般的情緒,她此刻的狀態已是最佳,縱然天氣有多麼不好,縱然外界的因素對她的打擊有多麼巨大,她都要開始自己這一步,對於下一個目標的這一步。
這一次,送她的人寥寥無幾,和上一次的盛景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而且上一次的她還有宋玨的相伴,而這一次,卻是她孤單而行。
來送阮七娘的人的確不是很多,加在一起就兩個美人,一個是伶月,另一個則是美瑤。
伶月自然是念著之前對於阮七娘的欣賞,還有曾被她救下的恩情,因此縱然多麼疲倦,她都要站在門口等阮七娘的到來。
另一個則是新來蘭軒閣不久的美人美瑤,她的姿色並不是十分出眾,相反僅是一個小家碧玉的模樣,這和以往蕭陌離看中的姿色都極為出眾的美人們都有所不同,而且她的出身也不是特別淒慘,不過是有了一個身在青樓的娘親,後來她的娘親因病逝去,因此她才選擇離開了青樓,跟著蕭陌離來到了這裏。
美瑤的名字雖然看上去十分奪目,但是她的性格卻十分溫柔,一點都沒有矯揉造作的感覺,而她並不喜歡和那些爭風吃醋、爭奪一切的美人們來往,但她卻十分欣賞阮七娘的努力,也很是羨慕她有一段那麼好的感情,而她的臉上時刻都帶著淡淡的笑容,對人也十分真誠,以禮相待,因此初來乍到的美人們之中,美瑤是比較出彩的一個,不同於別人的出彩是因為容貌,她的出彩僅是因為她的好性情。
伶月看到了阮七娘,極為開心地來到了她的麵前,道:“七娘,你一定會完成此次任務的,我對你有信心。知道嗎?就在不久前的昨日,我也完成了第一個任務,而且是極為完美地完成了。我成功了,以後的我也會像你一樣更加努力,會擁有更為美好的一切。七娘,我們一起努力吧。”
美瑤站在一邊靜靜地露著笑容,看到阮七娘注視著自己,道:“我是一個初來乍到的美人,對於任務也不是十分了解。但是,七娘,看到你在教坊裏那麼努力的樣子,我就會不住地受到鼓舞和激勵,希望你會順利完成此次任務,盡管江北楚家是一個怎樣的地方,我也並不知曉,但是老天通常都是會眷顧努力的人,而你的未來,我也相信一定會更好。好的人生,好的感情,一切都會好的。”
阮七娘聽著這兩個人如此真摯的話語,道:“謝謝你們的鼓勵,我會加油的。不過,現在可是練舞時間,你們難道都是偷偷來到這裏,和我說這些的嗎?趕緊回去吧,你們的好意我已經心領了,謝謝。”
美瑤聽著她的話,應了一聲,看了一眼身邊的伶月,道:“七娘說得很對,我們也該離開了。七娘,若是你真的完成了任務,記得要回來看看我們。若是你不願回來,那也沒有關係,畢竟你不該待在這裏,這裏所有的美人也不該那麼活著的。”
阮七娘似是有些震驚於她的話,卻是在下一刻笑了起來,道:“美瑤,你果然是一個並不普通的女子,看事情的角度果然和我們都不相同,也看得極遠。”
伶月也顯然沒有想到美瑤會那麼說,但是美瑤也不再多加逗留,拉著伶月便徑直離開了。
阮七娘雖然轉過身提起了腳步,但是走在路上的她仍是在回想美瑤的那些話,不禁多了些許的感觸,江北距離蘭軒閣有很長的一段距離,除了要走山路,還要走水路,這顯然是一個漫長的旅程,但是對於她而言,也不失為一個散心的好時機。
遊山玩水,可以讓自己的心情得到放鬆,這句話還真不是一句空話,阮七娘看著遠處的一座座群山,看著潺潺的溪水緩緩地流,暫時忘卻了心裏的煩憂,也忘卻了自己的一切,這一刻就讓她徹底地放鬆一番吧。
她也是一個普通人,她也會有疲倦的時候,更何況這段時間,她確實十分疲倦,宋玨、蕭陌離、自己,三個人的牽絆,纏著一圈又一圈的繩子,怎麼理都是亂,她真的不想再想下去了。
夜晚,阮七娘待在樹林裏點燃著篝火,目光望著熊熊燃燒的烈火,腦海裏回想著諸多的往事,一時之間竟都未回過神來。
隻聽得她歎息了一聲,抬起頭望了一眼夜空,今夜沒有月光,也沒有星星,漆黑的天空竟是沒有半點亮光,四周也是極度的安靜,但她卻不能掉以輕心。
幼時的回憶還徘徊在自己的腦海裏,樹林裏會有什麼危險的生物,阮七娘也十分清楚,她緊緊抱著自己的身軀,卻是一夜都沒有安眠。
又是一天的山路、水路,然而阮七娘距離江北楚家還有一段路程,此刻的她雖然有些疲憊,卻也深知自己在路途之上已消耗了太多的時間,因此她並沒有要停歇的意思,晝夜趕路,第二日便來到了江北,經過打聽之後,她終是來到了目的地,楚家。
還未真的走入,阮七娘就發現了楚家的門口前極為熱鬧,帶著一分好奇,她問了一邊的大嬸,道:“大嬸,楚家門口為何如此熱鬧?”
大嬸聽她那麼問了,便知她是一個外鄉人,笑道:“那是楚家在給平民老百姓施粥呢。”
阮七娘聽著她的話,不禁點了點頭,道:“看起來,楚少爺是一個極有愛心的人,他時常都會那麼做嗎?”
大嬸想到這位楚少爺楚昀鴻,雖然臉上還有諸多的讚賞,但也卻是歎息了一聲,道:“那是自然的,楚少爺是一個好人,他每天都會那麼做,而且已經持續了幾個月的時間,許多的老百姓都對他感恩戴德,隻因為若不是他,前一段時間的災荒,恐怕我們就都熬不過去了。可是上天卻並不眷顧這位好人,竟讓他……竟讓他無法看見這世間的光彩。”
阮七娘到了此刻,心裏才真的開始有了波瀾,道:“大嬸,你是說,楚少爺他……”
大嬸似是有些感傷,道:“這麼好的一位公子,長得英俊,性格也好,而且還有一顆善心,可是卻根本看不見。姑娘,你說說,這算不算是一件極為悲哀的事情?”
阮七娘聽了此話,隻是輕輕地應了一聲,道:“是啊,確實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她雖然那麼說,但心裏卻悲涼到了極點,楚昀鴻看不見世間的一切,那就意味著她的魅術根本無法施展,而她最為擅長的魅舞,他也根本無法看到,這該如何是好?
阮七娘抬起頭看了一眼楚家門口排著的施粥隊伍,隊伍之長竟瞧不見它的盡頭,可見來此的老百姓多得已經數不清了,她忍不住歎息了一聲,看起來自己原本設想的一切都要重新規劃一番了,若以原先的計劃行事,恐怕非但達不到自己所要的效果,還會平白無故地給自己添上諸多的煩惱。
接近楚昀鴻,需要一個新的身份,不能是一個舞姬,因為這樣的身份對他沒有任何攻擊力。她在心裏不停地想著,最後決定裝扮成一個十分柔弱的女子,至少是餓得已經說不出話,臉色蠟黃,而且眼神也是極度無神,還有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要做一些調整,不能那麼整齊,該是破破爛爛的樣子,感覺是從哪個地方逃荒逃過來的,這樣的身份,才不會讓楚昀鴻起疑心,這樣她才能真的接近他。
阮七娘這麼想,也就這麼做了,待在一個破廟裏,強行忍受了三天的饑餓,其實一天就可以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畢竟她在蘭軒閣裏根本沒有挨過餓,因此僅是兩頓不吃,便已經是饑腸轆轆,但她為了將自己的裝扮做到最為極致的逼真,硬是又默默地忍受了兩天。
此刻的她,真的和逃荒的老百姓沒有任何區別,本來她就不是一個長得十分高挑的女子,瘦瘦弱弱的模樣本就是風一吹就會倒的那種類型,但因為多年在蘭軒閣裏生活,漸漸磨練出了她頑強的意誌力,因此無人會真的無視她的存在。
可是,這樣的模樣倒是對於如今的情形有了某種程度上的幫助,阮七娘之前的傷勢雖然經過之前的調養完全恢複,但是終究還是應該好好注意自己的身體,此刻的自己如此糟蹋之前悉心調養的成果,這顯然已讓自己出現了一些不適的反應。
麵如菜色,阮七娘或許還無法真的做到,但是臉色極為不好,卻是絕對的,任憑誰去注意她的麵容,都會覺得她的臉色極為蒼白,而且是沒有一點血色。
至於身上原本就沒有任何漏洞的衣裳,阮七娘也想到了撕裂它的方法,破爛不堪的一個柔弱女子,便是此刻的她,想著自己如今的模樣,便是不禁笑了起來。
曾幾何時,還沒有來到蘭軒閣的時候,阮七娘的處境和今日刻意裝扮的她有著極為吻合的相同,而過去的自己不過是因為從阮家逃了出來,在路上找不到任何填飽肚子的辦法,故而就這麼挨餓,才會變成如今髒兮兮的悲慘模樣。
而現在的她,卻是實質地刻意裝扮成這般模樣,為的是去接近她的目標,這樣的反差,還真不是一點點,明日她就要憑借自己創造的新身份,去麵對她的目標,她可真是有些期待,那個在大嬸的眼裏如此富有善心的楚少爺,究竟是一個怎樣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