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 獨戰

熟悉的路,熟悉的環境,熟悉的夜,阮七娘緩緩走在路上,朝著林家別苑的方向而行。

此刻,阮七娘的心裏並不是十分緊張,相反卻是一陣輕鬆,這種輕鬆並不是因為自己對於接下去的任務真的毫無畏懼之心,而是因為自己終於離開了極為喧鬧的蘭軒閣門口。

她本就不喜歡特別喧鬧的環境,因為那時的她神經最為緊繃,說的話、想的事情也最為周全,因此站在那裏,她必須是最為厲害的魅姬,讓人無法輕易對抗的魅姬。

而此刻的安靜,卻讓她覺得有些愜意,可以暫時放下自己的思慮,僅是專注於吹在自己身上輕柔的風,僅是專注於天邊的那輪月,還有專注於自己手裏的暖意,就很好,就已滿足。

手裏的暖意,讓她不禁想起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宋玨,想到他,不單是手,心都是暖的。

遇到宋玨,是幸運的,愛上宋玨,也是幸運的,若能和他一直攜手到老,那更是幸運的。

宋玨為了自己,為了他,已做出了自己的抉擇,而自己,也要為自己做一個抉擇了。

任務,便是一種抉擇,當她選擇了這條路,成為蘭軒閣的美人,而且是極為出彩的美人,她便已經做出了抉擇,為了能夠擁有更為美好的明天,她勢必要放棄一些什麼了。

阮七娘想著這些,心裏便再度燃起了決心和不變的信念,步伐也變得越來越穩,到了林家別苑的門口,聽到裏麵的絲竹弦樂,還有此起彼伏的歡笑聲,她便是不知覺地笑了一聲,她的魅惑對象,蕭陌離最初所設定的目標,林墨平看起來還是沒有變,那麼一切就會變得越來越有意思了,不知道看到卷土重來的自己,他還能笑得如此歡快嗎?

阮七娘並沒有猶豫,推開了林家別苑的大門,便徑直穿過了長廊,朝著大廳緩緩而行。

林墨平的好友沈公子第一個發現到了阮七娘的身影,瞧著她朝這裏走過來,便立刻跳了起來,道:“快來人,把這個女殺手給我抓起來,竟敢害林兄,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沈公子此話一出,立刻有一大批林家下人趕到了這裏,他們的手裏有的拿著繩子,有的拿著打人的棍子和刀,這些人的眼裏寫滿了憤恨,巴不得將自己活活打死,才算罷休。

可是,自己到底是有備而來的,而且既然這是自己的任務,阮七娘說什麼,都不會讓這些人輕易傷害自己,畢竟她時刻記著宋玨的話,要好好地回到他的身邊。

林墨平也在瞧著阮七娘,對於這樣一個女子,說不出多麼厭惡,也談不上十分欣賞,尤其她此刻極為自信的神情,這顯然不像是一個尋常的柔弱女子所擁有的神色,她究竟要做什麼?

阮七娘也不多廢話,她也不給自己弄一個假的身份,來掩蓋自己的目的,更何況林墨平和沈公子都知曉自己的不善,那麼她還是應該亮出自己的底牌才行。

因此,阮七娘極為果斷地說出了自己的身份,道:“林公子,可知曉蘭軒閣的名字?”

林墨平聽到她的開場白,卻是擰起了眉,道:“知道,也不知道。知道,是因為有聽過蘭軒閣的名字。不知道,卻是因為根本不太了解蘭軒閣的事情。沈兄,你了解嗎?”

沈公子搖了搖頭,道:“我就知道,蘭軒閣就是一個殺人組織,好像裏麵的美人有很多,竟都是做那種殺人的買賣,而且這些美人的姿色大多十分豔麗,就像是……”

他說到這裏,像是發現了一些什麼,轉過頭看著阮七娘,卻是越來越害怕,道:“莫非,你是蘭軒閣裏的殺手,難道你是來殺我們的嗎?”

阮七娘看著他的害怕,卻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笑容裏帶著諸多的嫵媚和冷意,道:“沈公子是一個聰明人,這麼快就猜出了我的身份,真是難得。然而,我的目標不是你,你的命還是可以好好地握在自己的手裏。”

沈公子明顯鬆了一口氣,道:“那就好、那就好,隻要美人不殺我,隨便我做什麼都可以。”

阮七娘聽著這話,卻是笑得極為歡快,道:“沈公子這話我愛聽,我要你做什麼,若你都可以照辦,那麼為了自己的命,去殺了你的好朋友,你是不是也可以照做呢?”

沈公子的心立刻被提了起來,道:“原來你的目標,是林兄。為什麼啊?他可沒有和蘭軒閣對著幹,而且林兄向來隻醉心於歡場裏,可並沒有做什麼事情,來對抗過什麼人。為何你們要殺他呢?”

阮七娘隻是歎息了一聲,道:“沈公子,你的話實在太多,這不是你應該思慮的事情,而且你也不該去思慮。因為本該思慮的那個人,應該是林公子才對。”

相對於沈公子的緊張和慌亂,林墨平倒是顯得極為鎮定,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飲下,道:“為何要選我,可否讓我死得明白一些?”

阮七娘瞧著他極為鎮定的模樣,道:“沒有別的原因,若說有的話,那就是因為你實在太出色了,因為你的耀眼,也因為你不該生在林家,不該是林家的一員。能夠成為蘭軒閣的目標,是你的幸,也是你的不幸。而且,若你不死,死的人便是我。是要你死,還是要我活,我當然會選擇後者。這樣的回答,公子可還覺得滿意?”

林墨平卻是笑了起來,拿著手裏的酒杯,道:“那可真就是我的榮幸了。那麼,我能否多問一句,蘭軒閣究竟看中了我哪點耀眼之處?我隻是一個醉心於歡場的公子哥,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我相信,此刻的我已經沒有任何優點,而我也找不出自己有什麼吸引你們蘭軒閣注意力的地方。難道,就因為我是林家的人,你就殺我嗎?可是,林家的人也有很多,為何偏偏就選擇了我?”

阮七娘隻是坐於他麵前的位子上,道:“我若是真說了,那麼話可就長了。林公子,你確定自己要聽?盡管此刻隻有你我二人可以傾心交談了。”

林墨平這才注意到此刻的大廳裏,除了他,其餘人都陷入了昏迷之中,躺在了地上,道:“是你幹的?”

阮七娘也並不隱瞞,點了點頭,道:“沈公子的話語實在太多,也太煩了。還是和林公子談話,最是合我的意。而且,今日我要下手的目標,並非是別人,而是公子你。那麼,別人就好好地休息一下吧。”

林墨平端起了酒壺,又倒了一杯,道:“你倒是很講原則,既然別人不是你的目標,你也就不會對他們多做什麼傷害。而我,今日可難逃這一劫了。”

阮七娘聽著此話,明白林墨平定然是知曉了他如今的處境,便是稍許放下了心,道:“關於林公子適才所說的原因,雖然閣主未對我真的言明,但我也能知曉他的意思,那是看上了林家的萬貫家財。”

林墨平聽到她所謂的分析,倒是多了一分好奇心,道:“蘭軒閣做了那麼多殺人的買賣,難道還嫌自己的錢太少嗎?”

阮七娘隻是笑了笑,道:“林公子這話說得倒是有些好笑,人從來都不會嫌自己的錢少,隻是希望自己的錢越變越多,若不是如此,林家的基業怎會如此豐厚?需知從林家開始崛起,到如今極為風光的一切,也就是短短的幾十年光陰。按理,林家的根基還尚淺,所謂的基業其實並不能和那些世代相傳的家族可比,但是若真仔細地去瞧林家的買賣,你會發現,林家每一步都是走得極穩,也走得極順。這自然少不了林老爺的功勞,因此對於這樣的家族,蘭軒閣若真的不管不顧,那倒是有些稀奇了。”

林墨平瞧著自己麵前的酒杯,卻是許久都沒有出聲,半響才開了口,道:“我明白了,原來我能成為你的目標,並不是因為什麼,而是因為我背後所擁有的命脈。牽動了我,就是牽動了整個林家。你們的目的,並非僅是幾箱珠寶和黃金,而是整個林家所有的資產。這怎麼可能?蘭軒閣也未免太狂妄了,難道你們不怕官府會來抓你們嗎?”

阮七娘聽著他話語裏已開始不善,心裏的警惕已升至極點,不過臉上卻並未露出諸多情緒,依舊是最為魅惑的笑容,道:“蘭軒閣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從蘭軒閣第一次接下殺人買賣的那一天起,到了如今也有十幾年的光陰,在這段歲月裏,美人們不知完成了多少個任務,不知毀了多少個名門望族。然而,林公子,你可聽說有哪個官府來抓我們蘭軒閣的這群美人嗎?可沒有喔,一個也沒有。所以,林公子,你是多慮了。我想此刻的你,應還是好好想想該如何讓自己脫困,如何才能讓自己死得更加值得。”

林墨平聽著她最後的那一句,有些苦澀地笑了一聲,道:“脫困?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我沒有別的選擇,隻有死。因為你今日一定會殺我,否則你也不會來到這裏了。你會讓我離開嗎?可真是笑話。”

阮七娘笑著點了點頭,道:“林公子,實在很聰明啊。那麼,你能感覺到自己體內的變化嗎?噬心的疼痛,已經開始在林公子的體內悄悄蔓延開來,你可感覺到了?”

她說得極為緩慢,聲音也顯得極為輕柔,林墨平隻覺得自己的心像火一般熊熊燃燒,惱人的疼痛已不可避免地傳遍他每一處脈絡,而他的意識也開始漸漸渙散,想要盡力保持自己不被控製,卻是那麼無能為力。

坐在他麵前的阮七娘,卻並沒有看他此番的模樣,隻是站起了身,緩步來到了大廳的中央,對他露出了最為魅惑的笑容,而她的魅惑也在這一刻開始悄然綻放。

她的魅舞已開始,這一次,她的目標,林墨平可再也無法逃離她所給予的魅惑中。

這一次,她的任務,在眾人眼裏最為凶險,也極具失敗風險的任務,因著她的魅舞,她的魅惑,而劃上了一個極為圓滿的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