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長鶯飛,年少輕狂 第五十八章 和好如初

莫青珂到達下一個小鎮的時候已經是臨近深夜。月光寧靜的籠罩著大地,小鎮外是大片的平原,沒有山沒有水也沒有樹林,隻有大片大片的沙地,即使是深夜,走在小鎮外也不用害怕會遭遇什麼野獸的襲擊。莫青珂騎馬過去的時候,甚至還看到一對年輕男女在月夜下輕聲交談。

馬蹄濺起的沙塵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女子姣好的麵容在皎潔的月光下泛起一抹紅暈。莫青珂伏貼在馬背上,忽然就想起了鴻睿的笑容和他漂亮的灰色眸子。

忽然就覺得臉上有滾燙的熱氣灼燒,莫青珂相信自己的臉色一定比剛才那個女子還要紅很多。莫青珂小心翼翼的拉了一下馬韁繩,讓它的速度慢下來,借助深夜的涼風讓自己降溫。

為什麼會不停地想起他?為什麼心會這樣一直跳個不停好像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為什麼想要回去找他的念頭會這麼的強烈?

莫青珂很聰明,處事不驚,溫文有禮,可是唯獨對於人生中一直處於空白中的感情完全不了解。現在這種情況,就算再遲鈍的人也該意識到不對了,莫青珂很驚訝的不得不承認,自己竟然對一個武力階層比自己低很多的一個武師,一個土匪產生了感情!

這些年來莫青珂幫著桃花塢擴張勢力,出使各國的事情不在少數,與各國的王公貴族都有過數麵之緣,見過的優秀少年自是不在少數。可是偏偏對他們都沒有產生過這種莫名的情愫,卻對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武師,對一個武力低微到在桃花塢中可以排上倒數的武師,卻產生了這樣的情愫。

莫青珂自己也忍不住苦笑。原先莫童童一直調侃說她眼光太高,各種各樣的男孩子都入不了她的法眼,卻沒有想到,她的眼光居然會如此的“高”。

夜裏涼風習習,無垠的月光籠罩,卻寒意無限。莫青珂驅馬到達小鎮的鎮口時,臉色已經恢複如常。對於自己無法掌控的事情,莫青珂通常都會選擇暫時擱置。現在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是回具林村去看一看,至於那份不清不楚的情愫,如果日後能夠再一次遇到鴻睿的話,到那時再做決定也不遲。

鎮口有兩名侍衛守著,大概是因為這個小鎮是各國商人旅人必經的小鎮,所以並沒有門禁,莫青珂牽馬上前按照慣例遞交了證明身份的通牒,那是一塊薄薄的木板,上麵雕刻著她的身份,漢國積羽城莫姓商戶之女,莫青珂。

商人卻沒有帶著貨物,女子孤身一人,這樣的情況很少見,兩個侍衛立即有些不知所措,莫青珂偷偷在他們的手心塞了一塊銀錠子,安撫性質的笑了笑:“兩位大哥不必介懷,我這次去商國是為了與那邊的商家商量合作的事情,家中事務太多,父親兄長都各自有事情,無奈之下才派我過來,還望兩位大哥行個方便。”

莫青珂看上去非常颯爽,原本就習慣男人姿態的她昂首闊步,身邊一匹高頭大馬,說話也擲地有聲,兩個侍衛立即點頭哈腰的將莫青珂迎進了小鎮。小鎮中的旅人竟然比昨天留宿的萬象城中還多,莫青珂進鎮之後竟然看到街頭有許多人在遊走,街邊的小吃攤在油燈微弱的燈光下竟然如同白天一樣營業,三三兩兩的男女說著各地的方言,把酒言歡。

莫青珂牽馬過去,也沒有引起多少注意。原本莫青珂還在擔心夜深了找不到住宿的地方,這下看來是不用擔心了。這個小鎮簡直比萬象城還熱鬧。

隨意找了一家看起來還算幹淨的民宿。這樣的民宿都是二層的小樓,比一般的客棧要小很多,那些帶著大批車夫和貨物的商人自然不會住在這裏,像莫青珂這樣的獨身旅人正好住的方便。

莫青珂進去的時候,剛好碰到一個男子從樓梯上走下來,手中握著一隻曲頸酒瓶,腳步四平八穩,眼睛低垂著,看不清楚是剛剛睡醒還是喝醉了。

莫青珂側身讓了路,男子身上散發出一陣淡淡的蘭花香味,清雅別致,很襯他淡紫色的外衫。莫青珂勾唇一笑,跟上主人家的步子上了二樓。

莫青珂的房間安排在樓梯的右側,主人家送上來一些簡單的食物和一小壺燙好的酒液。隻不過是漢國最常見的清酒,燙過之後卻散發出滿室的馨香。莫青珂並不排斥喝酒,事實上,她對酒液有一種特殊的偏好,聞到清酒的味道,讓她奔波了一整天的疲憊都煙消雲散。

主人家拿上來的托盤中放著一個精致的小酒盅,莫青珂拿起來斟了一杯酒,溫暖的酒液握在手中讓人覺得那麼的安心。莫青珂忽然又想起了鴻睿。

樓梯傳來一陣腳步聲,正在莫青珂頭疼住在樓梯邊上有些吵鬧的時候,房間的門忽然被大力打開,剛才下樓的那個男人熟稔的走到桌邊奪過莫青珂手中那杯酒,玩味的笑道:“不要告訴我,你準備喝了它?”

莫青珂的神色明顯是意料之中,被奪走了酒杯也沒有惱怒或者驚慌,她微微眯起眼睛,看著居高臨下的男子,輕聲笑道:“白聲銘,我還以為你要在外麵多呆一會兒才來找我呢。”

被叫出姓名的男子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隨手把酒杯放在桌子上,有些不自然的解釋:“我姐說你一個人有點危險,我看應該是主子的意思吧。她留在積羽城裏暫時代替我了。”

莫青珂點點頭:“我們已經很久沒有一起遊玩了,這次老師選擇讓你陪著我,我真的很開心。”

白聲銘從懷裏掏出一塊潔白的手帕在凳子上反複的擦了又擦,然後很小心的坐了下來,順便擦了差自己捏過酒杯的兩根手指,然後把手帕扔到了一邊。

白聲銘的袖管裏隨時都裝了數十條手帕來方便他“隨地亂扔”,莫青珂視而不見,端過酒杯一口幹了,隨意扒了幾口飯,問道:“你怎麼過來的,銀墜兒能讓你扔下她走?”

白聲銘挑眉笑的溫柔:“銀墜兒也不小了,該到獨擋一麵的時候了,這次我離開剛好給她一個機會。我姐那個修煉狂肯定對管理沒有興趣,最後事情肯定還是要銀墜兒處理。等下次回去,說不定就能見到一個大姑娘了。”

莫青珂應和著笑了一聲,接著扒飯。

兩個人上一次見麵還是積羽城柳城主的女兒柳珩十二歲生日的那天,當時不歡而散,這次再見,兩個人多少都有些尷尬。

“你打算去商國?”白聲銘看著莫青珂扒飯,幹坐著有點沒事幹,不如沒話找話。

“恩,我想去老家看看,”看到白聲銘的揶揄神色,莫青珂撇撇嘴,重申道,“我是說,去小時候住過的地方看看。”

白聲銘很清楚莫青珂的事情,除了兩人鬧僵之後莫青珂自己調查過父親的事情之外。這次莫青珂會“離家出走”的原因也隻是隱約的聽老姐白婷說了幾句,心中別扭也就沒有多問,此時看到莫青珂神色無異,才放下了心。

“聲銘,是白婷姐用黑暗空間送你過來的麼?”莫青珂吃飯的間隙問了一句。

“恩,怎麼了?”白聲銘答得很快速,似乎就一直在等著莫青珂說話。莫青珂抬頭看他一眼,又快速的低下頭。

“我來的時候隻騎了一匹馬,明天我們早一點出門去買一匹馬,”莫青珂頓了一下,想起來白聲銘痛恨馬身上的毛發,轉口道,“或者你想坐馬車?”

白聲銘立即點頭表明堅定意誌:“恩,買馬車吧,我死都不騎馬。如果非要騎馬,我寧願走著去!”

看著白聲銘的樣子,一直不溫不火的莫青珂忽然愣了一下,接著便抑製不住的笑了出來。他這樣固執堅持的樣子,像極了他們剛剛認識的時候,他用同樣的表情說過同樣的話,那個時候,莫青珂,白聲銘和銀墜兒三個人正要一起去唐京。

與其這樣一直尷尬著,還不如趁早說明白。莫青珂笑了一陣,放下碗筷,從桌子上拿起兩隻小碗大的茶杯,將已經涼下來的清酒瓶子拿起來,倒到兩隻茶杯裏麵。由於莫青珂是一個人,又是個女孩子,主人家給的酒本就不多,這樣倒了兩杯,酒瓶竟然就空了。

莫青珂將一杯放在白聲銘的麵前,另一杯端起來就幹了。原本穿著男裝時很有氣勢的一個動作卻因為這一身粉嫩的女裝而顯得十分詭異。

白聲銘猶豫著拿起杯子,不知道該不該陪著她幹了。

莫青珂“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借著莫須有的酒勁站起來指著白聲銘就開罵:“白聲銘!你這個笨蛋!我讓你不理我,讓你不理我!你有什麼好生氣的!雖然我隱藏身份是不對,但是你和銀墜兒不是一樣騙我來著,難道我要對兩個剛剛認識的陌生人坦白我是桃花塢的少主,然後你就開心了?你到底是憑什麼氣我,你憑什麼不理我,你到底哪裏有理了,你說啊!”

若是之前莫青珂說出這番話,白聲銘定然是要反駁的,莫青珂的禮貌和風度讓白聲銘有了無理取鬧的資本,但是這時候莫青珂耍起了無賴,又是一個粉嫩嫩的姑娘家,視覺衝突太大,白聲銘一時竟然啞住無言以對。

莫青珂不管不顧的繼續罵下去,仿佛衣服一換,整個人的氣質都完全不同了:“白聲銘你給我聽好了,今天你要是不跟我說清楚你就別想走!你就有什麼說什麼,你到底哪兒不滿意,你到底在別扭些什麼你倒是說呀!”

白聲銘坐在那兒看著莫青珂都看傻了。無論什麼時候,莫青珂都是一副理智到不可思議的表情,溫和,冷靜,在最短的時間裏討得對方的歡心,然後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親近感,絕不可能失態。

現在麵前的這個女孩子除了眉眼中無法隱去的那股英氣之外,還有哪裏與那個桃花塢的少主相同?她歇斯底裏的大喊大叫,絲毫不怕被人看了去;她憤怒的瞪大了眼睛,全然忘了自己該保留著的溫和形象。

白聲銘的性子一向是遇強則強遇弱則弱,如今看莫青珂爆發了,白聲銘緩過神來自然是不甘示弱,噌的一聲踢開凳子就站了起來,拿起那杯清酒就咕咚灌了下去。

茶杯摔到一邊,白聲銘大步衝到莫青珂麵前,正準備罵回去,一開口,嘴裏泛上來的一股酒味立即衝鼻而上,嗆得他差點吐出來。白聲銘不會喝酒,眾所周知。

莫青珂原本在氣頭上,看到白聲銘忽然捂著嘴大咳,臉頰和脖子瞬間憋得通紅,知道他酒勁上來了,連忙上去扶住他。

白聲銘一把甩開莫青珂,踉蹌著退了兩步,眼神迷離的指著莫青珂道:“我是理虧,怎麼了,我就是理虧又怎麼了!我們原本是很好的朋友,我們一起抓賊、遊湖、賞花,我姐當時告訴我少主在唐京,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沒想到居然緊接著就在積羽城分壇見到你!你說我是什麼心情,我沒想到,我完全想不到你居然這麼會演戲,你說你叫什麼,青墨?全都是騙人的!”

莫青珂氣不打一處來:“我會演戲?我他媽的會演戲?你說你是個書生,我還不是照樣信了?誰知道你居然是個比我還厲害的法師,誰能想到你這麼個迂腐柔弱的樣子竟然十分法師!你見到吃驚,我見到你的時候你以為我不吃驚麼!你沒有資格說我!”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對罵,向來伶牙俐齒的白聲銘喝了酒之後口齒不清,爭吵的思路也不越來越不清晰,很快就敗下陣來。

莫青珂扶著白聲銘的胳膊,在他耳邊大聲喊:“聲銘,咱倆和好吧!”

白聲銘扭過頭來喊回去:“和好!”

緊接著就是一個酒嗝,熏得莫青珂立即撒手把他扔到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