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長鶯飛,年少輕狂 第五十二章 三月之約

自從三歲的時候來到桃花塢,到現在已經有十二年的時光。然而這卻是莫青珂第一次用步行的方式離開桃花塢。

在她的記憶裏,桃花塢從來都沒有這麼大過,穿過陷阱密集的桃花陣,竟然花了莫青珂將近兩個時辰的時間,這對於一向惜時如金的莫青珂來說,簡直是個不能原諒的過失。

但是對於現在的她來說,也許一點點時間上的消耗能夠讓她更加舒服一些,這些年來,她把自己逼得太緊了。

桃花陣外便是一望無際的迷霧叢林。莫青珂曾在十歲的時候被莫童童扔在迷霧叢林的整整一個月。對於一個法師來說,修煉固然重要,戰鬥的經驗也是必不可少的。而迷霧叢林恰好可以給予莫青珂這種必須的戰鬥經驗。

一隻腳隨意的踩上迷霧叢林中鋪滿了無數年落葉的柔軟地麵,立即陷下去好幾指的高度,腳下的落葉潮濕,發出“沙沙”的響聲。這樣茂盛的熱帶雨林中,什麼樣的動物都有可能出現,而且無論是動物還是植物,一般都帶有五彩斑斕的劇毒。

隻不過莫青珂這時候無心觀察四周,徑直就向前走去,竟然一點防備都沒有。

一條成人手臂粗的大蛇忽然從天而降,全身妖豔亮麗的顏色表明了它唾液中帶有的劇毒。然而莫青珂卻繼續不疾不徐的走自己的路,既然十歲時候的她便可以在這迷霧叢林中生存一個月的時間,那麼十五歲的她,又怎麼會讓區區叢林邊緣的小蛇傷到自己?

在大蛇即將接近莫青珂肩膀的時候,忽然猛地停了下來,就像是撞到了一堵堅不可摧的牆壁,竟然將大蛇的腦袋撞的反彈回去。

法氣實體化,莫青珂雖然沒有心情戰鬥,但是至少還不傻。她又不是為了送命來的,周身一圈厚厚的法氣包裹著她,大蛇自然無法近她的身。

直到第三天的清晨,莫青珂才走出了迷霧叢林。遠遠地,就看到了漢國派來守衛在迷霧叢林外的幾名侍衛。

迷霧叢林不許外人進入,以免叢林中的野獸傷到無辜百姓。這裏站著的不到十位的侍衛,便是代表了漢皇陛下對於他子民們的深深愛護。

莫青珂遠遠地望了一眼,繞了個遠路,從幾個侍衛的身後繞了出去。

迷霧叢林地處偏郊,出去之後便是一大片金黃色的麥田。

秋天,正是收獲的季節。

不知為什麼,看到田中許許多多的農人們帶著草帽赤著胳膊不停勞作,看到健壯的小夥子們將一堆一堆割下來的麥子搬運上牛車,聽到漢子們歡欣雀躍的唱歌聲,莫青珂忽然間覺得熱淚盈眶。

自己到底有多久,有多久沒有過這樣普普通通的日子了?這樣簡單的快樂,這樣單純的快樂,自己是多久沒有過了?

莫青珂不禁在心裏問自己,你所關心的那些所謂正義,你所維護的五國平衡,你所堅持的立場,到底有什麼意義?這些老百姓們,他們不關心那些東西,他們隻在乎天氣與收成,便獲得了這麼多的快樂,而你關心了那麼多事情,那其中可有一件事能夠讓你如此的快樂?

不知不覺便想起了最初在具林村裏的生活。當時如果自己沒有帶著青麟去了樂溪鎮的話,如果自己沒有堅持要去沒蹄草原看亂花陣的話,大概生活會與現在完全不同吧。

忽然很想會具林村去看看,不知道當時很照顧莫青珂和莫青麟的叔叔嬸嬸們還在不在。

莫青珂很少有自己做主的時候,這時忽然沒有了給自己下命令的老師,一下子似乎有些不習慣這樣的自由,不知該做些什麼。現在有了想法,立即便想付諸行動。

可是——莫青珂遊走各國一直都是通過莫童童的黑暗空間,現在既然離開了桃花塢,自然不願再用。可如果不用的話,自己又該怎麼回到具林村去呢。對於紅葉大陸上常用的各種交通工具,莫青珂竟然一點兒也不熟悉。

就在莫青珂猶豫的當口,忽然身邊的空間劃破,一個人從天而降。對於這種出場方式莫青珂自然是非常熟悉,下意識的看過去,便看到白婷衣衫飄飛的出現在麵前。

到底是有些賭氣“離家出走”的意思,在這個時候見到白婷,總是有那麼幾分的尷尬。

“白婷姐……”莫青珂有幾分扭捏的叫了一聲。

“少主一個人出門,主人不放心,要屬下先帶您去一趟積羽城。”

“去積羽城幹什麼?”話剛一問出口,莫青珂立即就反悔了,連連搖頭,臉色更是通紅。

“知道了知道了,我一著急,竟然把楊碩給忘了,咱們現在就回去找他吧。”

“此處前往積羽城需有十幾天的路程,不知少主,”白婷回頭看了一眼還未閉合的空間,猶豫道,“少主是要走空間,還是要坐馬車前去?”

原本答應楊碩的三天已過,莫青珂自然明白應該走空間,可是又不好意思說出口,正在踟躕中,白婷又說道:“屬下升階正遇瓶頸,如果少主願意的話,可否走空間中,好讓屬下多些時間修煉?”

有台階不下是傻子,莫青珂順水推舟的點點頭:“就依白婷姐。”

楊碩已經在積羽城分壇呆了四天,原本莫青珂說好的三天卻沒有來,讓孩子的心裏十分雜亂。莫青珂到達積羽城分壇的大廳時,正好看到孩子坐立不安的焦慮樣子。

“太子殿下,在下臨時有些事耽擱了,實在是抱歉,還望太子殿下能夠諒解。”麵對外人的時候,莫青珂迅速的恢複了自己一貫的形象,溫潤爾雅。

隻不過莫青珂剛剛從迷霧叢林裏出來,一身回桃花塢時就穿著的衣服變得更加的塵土飛揚,不免有些影響了莫青珂微笑時候的形成的美好畫麵。

楊碩眼中閃過喜悅的神色,雖然瞬間被很好的隱藏了起來,但是眼力驚人的莫青珂還是輕易的捕捉到了這個細節。

孩子站起身來,帶著十分不滿的口氣說道:“我還以為現在與我的合作才是珂少最關心的事情,沒有想到竟然有臨時的事情能夠把珂少拖住啊。”

“實在抱歉,”莫青珂迎上去,態度更加的柔和,憑著身高的優勢,竟然直接就一掌拍在孩子稚嫩的肩膀上,一副親近的模樣,“太子殿下就原諒在下吧,在下畢竟是桃花塢的少主,手中的事務眾多,太子殿下也要適當的體諒嘛。你看看,我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這不就趕過來了麼!”

確實,莫青珂的這一身形象是會讓人消氣不少。楊碩勉強接受了莫青珂的道歉,轉而詢問道:“那麼珂少是否應該與我商討一下合作的事情了?我已經在這個破地方等了整整四天了,整天呆在一個地方還見不到陽光,會讓人瘋掉的你知道麼?”

莫青珂聞言心中好笑,見不到陽光?我經常幾個月呆在一個別說是陽光了,就連光都見不到的地方,也沒見著我有什麼要瘋了的跡象啊。

見到莫青珂神色古怪,楊碩立即想起了之前莫青珂帶他進過的黑暗空間,一時間不覺臉上有點發燒,氣勢上也減弱不少。

“太子殿下,非常抱歉,”說起兩個人合作的事情,莫青珂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更加的古怪,她肯定不能告訴楊碩因為她需要時間去思考自己全新的立場所以兩個人的合作需要暫停,那麼,“在下的想法是,請你在漢宮中做我的眼線,假意配合南妃娘娘,裏應外合,伺機鏟除她。”

“你要我做內應?把漢宮的事情告訴你?絕對不可能。”漢國人最守規矩,對於莫青珂的提議,楊碩的態度十分堅決。

“在下並不是想要漢宮的消息,”莫青珂閉了閉眼,天哪,小朋友,我才不需要什麼漢宮的消息呢,我們桃花塢在漢宮裏的探子有多少,還用得著你?我不過就是想把你先騙回漢宮裏,好讓我能夠有時間好好思考我的問題啊,“在下隻是想要關於南妃娘娘的消息,並無半點監視漢宮的意思,太子殿下請放心。”

“漢宮戒備森嚴,桃花使者都無法深入,如果太子殿下發現南妃娘娘有了什麼異動,便想辦法通知漢宮南門的看守侍衛石碣,他是我桃花塢唯一的一個混進漢宮中的桃花使者。”

見到孩子挑眉,莫青珂微笑著補充了一句:“如果太子殿下好心的話,將石碣調到身邊作為親兵,就更方便了不是?”

楊碩畢竟不是等閑之輩,聽到莫青珂話裏話外的意思,心下惱怒道:“珂少莫不是將本太子帶了來,又後悔合作的事情了吧?”

這是楊碩第一次用“本太子”自稱,也表明他確實是生氣了。

“實不相瞞,”楊碩不是個能夠糊弄過去的人,莫青珂聽到他的話,臉色立即變得苦澀起來,雙手無奈的攤開,“就在在下回桃花塢見老師的時候,家師明令在下不許再做傷害南妃娘娘的事情,在下此舉,實在是師命難違,還望太子殿下能夠諒解。”

“你的意思是,”孩子危險的眯起了眼睛,語氣中的憤怒完全不加掩飾,“你耍著本太子玩?”

與一國太子交惡絕對不是莫青珂所願,可是她現在心思混亂,又怎麼能考慮那麼多,最好的辦法也就是據實以告了:“太子殿下,為了老師的這個命令,我們師徒之間產生了嫌隙。說實話,你現在看到在下站在這裏,卻是離家出走出來的。在下的心裏,依然堅持要鏟除那個人的,可是,就如你所見,我隻不過是桃花塢的少主,隻是個少主,沒有了老師的支持,我什麼也做不了,請太子殿下稍等些時日,在下與老師達成了一致之後,自會前去尋找太子。”

莫青珂的陳述雖然聽起來匪夷所思,卻又字字璣珠合情合理,讓人無法拒絕。楊碩站在原地靜靜的思考了一會兒,妥協道:“最多三個月,漢國的現狀,已經不允許再多等了。”

孩子的妥協帶著無奈,莫青珂忍不住在心裏悄悄為他歎服。楊碩能夠登上太子之位,絕對不單單是倚仗著漢皇的寵愛,大丈夫能屈能伸,能夠迅速的看清楚自己的立場,控製自己的情緒,這樣的成人尚且不多,更何況是一個才剛剛五歲的孩子。

莫青珂點頭應允:“好,三個月之後,在下必將處理好一切,解決漢國的苦難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