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國的秋天總是陰雨連綿,比起其他四國,夏國的梅雨季節總是綿延很長時間,潮濕陰冷的天氣讓人們的心情也都低沉不已。
少年穿著墨藍色的長衫,頭頂打著一把普通的油紙傘,靜靜的走在夏歌城的主街上。人煙稀少,一個四麵開口的草棚下麵,幾輛有些破舊的人力車一個接一個擺放的倒是整齊,牆角還蹲著幾個健壯的男子,穿著赤膊大褂,脖子上掛了白毛巾,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少年走過去的時候,幾個男子眼中恢複了些神采:“這位少爺,坐車嗎?便宜嘞!”
少年腳步停頓了一下,低頭思考少許,改變路線向著草棚走去:“去夏宮要多少?”
一個男子立即跳了起來:“少爺,夏宮正門三文錢,東西側門都是四文,後門五文。”
少年偏偏頭,示意男子拉車出來:“去正門。”
坐在車上果然是比走路要舒服得多,男子光著的胳膊大概是在夏天的時候就被曬得黝黑發亮,這個時候大雨劈裏啪啦的打在男子的肌肉凸出肩膀上麵,濺起的水花力道十足。
“少爺,看您的打扮,不像是夏國人。這樣大雨的天兒,您上夏宮幹什麼去啊?”
“去夏宮都能幹什麼啊?”聽聞有此一問,少年有些訝異的反問道。
“哎呦,您不知道啊,”男子一說起來就來了勁,“這兩年夏宮對外開放,除了內宮中不許外人進出以外,外圍的一些宮殿都已允許商賈通行。咱們老百姓要是有想買想賣的東西,都是可以進宮去瞧瞧了啊。”
少年略微皺眉:“百姓每天都可以隨意進出宮?那宮中豈不是要亂套了?”
“哪兒啊!隻有每月的初一和十五開放,要是天天開放的話,皇宮早就烏煙瘴氣的了,我們夏皇也不能答應啊。”
“原來是這樣。”少年若有所思看向前方,眼神焦距模糊,原來是這樣,原本在來的路上還反複反複的想過很多種他們試圖混進夏宮的方式,可是卻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麼簡單。
等到十五那天,宮門大開,夏宮外圍就像趕集一般聚集起眾多的商人、旅客、百姓、苦力,無論他們怎樣裝扮,都可以隱藏的那樣完美,任誰都無法發現和阻止。
完美,真是太完美了。
都說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不過這簡單的頭腦,有的時候也並非沒有好處,至少,可以讓他們少走很多彎路。
少年臉上的表情雲淡風輕,仿佛對什麼都不在意似的,讓周圍的氣氛不知不覺又暖了幾分。
前麵的男子渾然不覺,扭頭詢問:“少爺您去夏宮是為了什麼呢,難道是去見聖上?”
少年微微笑了:“是,我是從漢國過來的,有事情想要與夏皇深談,聽說夏皇愛民如子,仁厚寬容,在下很早就想見上一見。”
“少爺一定是漢國的皇族吧,單看少爺的氣質就不是一般人,難道,少爺是位皇子?”男子的口氣越發的恭敬起來。
“嗬嗬,不是的,”少年明朗的笑了幾聲,“你可別誤會了,我和你一樣,隻是個普通人而已,這次雖說是來見夏皇,說穿了,也不過是奉命辦事而已。”
奉師命辦事也算是奉命辦事的一種吧。
“那也比我們強不是,您至少也是個當官的吧,您說說看,我們的夏宮好不好看?”
果然。少年鬱悶的按住了自己即將皺起的眉頭,夏國人最喜歡讓外國的人來評價自己國家的皇宮,天知道這個毛病是怎麼來的。
最讓外國的人心中鬱悶的是,夏宮並不是夏國人自己建成的,當年夏、唐、商三分天下,唐國的勢力最大,夏國也曾是唐國的殖民地,而這夏宮,便是那時候夏國剛剛建立的時候,唐國派人過來修建的,所以這夏宮的建製頗有唐宮古典精致的味道,不過這也算是夏國曆史上比較恥辱的一件事情。
然而最讓人覺得崩潰的是,偏偏這麼大的夏歌城中,最好看的景色也就隻有這座唐國人建造的夏宮,夏宮也成為了眾人口中“夏歌城中最值得一看的建築”,這簡直就是一種跨越時空的嘲諷。雖然之後夏國人也多次對夏宮進行了改建,可是最初的底子畢竟是唐國人建的,所以被提問到這個問題的外國人,無論回答什麼,都不會贏得夏國人的喜愛。
既然無論怎麼回答都是一樣的結果,少年思索了一會兒,也就灑脫的沒有思考,無奈的歎了口氣,直接順應了自己心裏的想法:“恩……夏宮確實非常漂亮。”
果然,緊接著少年便聽到了前麵男子低沉的嘟囔:“那些蠻子建的東西,有什麼好看的。”
少年聰明的沒有搭腔。
幾步便是前門,這會兒正是早朝剛下,夏宮的正門口陸陸續續的抬出來幾台官轎,少年下了人力車,恭敬地退在一旁給那些官轎讓路,夏國的官僚製度十分嚴重,麵子在各位大人嚴重那是十分的重要,少年不想惹事,還是萬事小心謹慎的好。
幾台官轎過去後,少年禮貌的上前向一個侍衛行禮道:“這位大哥,小弟有重要的事情想見夏皇陛下,麻煩大哥通報一聲。”
侍衛仿佛見怪不怪的撇撇嘴,眼睛都不帶轉一下的:“想見陛下,初一、十五陛下會親臨外殿一炷香的時間,到時候見吧。”
少年想了想,從懷裏掏出一個錦囊,遞給侍衛:“大哥,還是請您進去通報一聲吧,您把這個交給夏皇陛下,告訴他,漢國桃花塢少主珂某前來拜訪,陛下應該會答應見我吧。”
夏歌城畢竟是首都,近十年來,桃花塢的名聲鵲起,大街小巷,婦孺皆知,桃花塢少主珂少的名頭也是響亮得很,少年這樣一說,那個侍衛立即點頭哈腰的接過錦囊轉身進了宮門。
少年唇邊勾起一抹詭異的笑,手插在袖中靜靜地等待著,傾盆的大雨下個不停,幸好夏歌城的排水做得很好,如果是別的城市照著這樣的下法一直不停地下上好幾天,估計家裏的米都要泡的發黴了。
侍衛回來的很快,少年也明白,夏宮這麼大,要通報也是一層一層的向上通稟,等到他見到夏皇的時候,估計黃花菜都涼了。
侍衛恭敬道:“珂少,我已經向內宮中的侍衛傳過話兒了,但是宮中不必江湖,各種繁瑣規矩很多,也許還要勞煩珂少多等等了。”
少年溫潤的笑了:“如此,在下便先四處轉轉吧,夏歌城如此之大,在下第一次來,聽聞夏歌城中的飯菜均是一流,在下倒是想找個地方好好嚐一嚐。”
“哦?珂少,這你可找對人了,我們夏歌城裏,最好的酒樓便是夏香館了,那裏可不僅僅是飯菜好吃,最重要的是,裏麵做菜的、端盤子的全都是最漂亮的姑娘,絕對是賞心悅目秀色可餐啊。”
少年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不知這夏香館怎麼走,離這裏有多遠啊?”
“順著這條主街一直走到盡頭就是夏香館了,這酒樓有四層,招牌非常大,門口也都有姑娘喊話,到哪兒就看見了,見著姑娘喊您進門,可別以為是青樓,這就是我們夏香館的特色,”侍衛不懷好意的眨眨眼,“聽聞桃花塢少主珂少至今還未有家室,可是還未碰到漂亮的?我們夏國的女子熱情奔放,不失為一個很好的選擇啊。”
“嗬嗬,在下知道了,”少年一邊略微有些尷尬的擺擺手讓侍衛別再說了,一邊向後退了幾步,“主街的盡頭應該離這裏不遠,如果夏皇陛下召見在下了,能不能麻煩你過來告訴我一聲。”
“這是自然的,珂少請放心去吧,到時我自會前去通知您。”
“如此便麻煩您了。”
少年禮數周全,略微點頭後才慢慢向後退去,快到屋簷外時,伸手優雅的撐開了身上攜帶的那把油紙傘,左手輕抖,便將手藏在了袖子中,右手穩穩的舉著傘,安靜的走了出去。
其實無論是誰,在這樣傾盆的大雨裏打著傘,腳步匆匆的樣子都會有幾分狼狽感,可是少年卻一直緩緩徐行,優雅自然,與周圍的雨簾悄然融為一體。
侍衛看著少年遠去的背影,心中暗暗歎服,真不愧是桃花塢的少主珂少啊,這樣有身份的人,連走路都是這麼的優雅。
夏歌城的主街,雖比不上唐京城主街長安街的繁華,卻也是夏歌的首都主城,陰雨天氣,雖然出門的人少,可是主城的店麵還是都大開著門,小二懶洋洋的拿著抹布有一下沒一下的擦著桌子,少年一路過去,竟然都不見有人向外看一眼。
少年心中暗歎,堂堂夏歌城,夏國的國都,天子腳下的百姓居然就是這樣子的,難怪夏國永遠都比不上唐國,單單就是唐京人心中那樣驕傲的勁頭,夏國人是拍馬也趕不上。
少年心中暗笑著,緩緩向前,就看到幾位穿著明豔衣裙的少女站在大街的一旁。這些少女穿的衣服雖然顏色各不相同,卻都是同樣的款式,明黃、淡紫、洋紅、天藍,衣裙的樣式簡單大方,胸前繡著小小的白色“夏香館”的字樣,倒是整齊好看。
少年輕笑,侍衛說的不錯,這夏香閣的姑娘倒是個個都容貌清新明豔動人。
一個少女上前嬌笑道:“這位少爺,來我們夏香館坐坐吧,我們夏香館是夏歌城中最好的酒樓,快來嚐嚐我們的夏國菜吧。”
少年眉頭一挑:“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夏國人?”
少女抿嘴笑:“您穿著漢國的衣服呢,我們夏國人,都是很驕傲很固執的,絕對不會穿別國的衣服,即使是為了好玩也絕對不會的。”
少年笑笑,在少女的指引下踏進了夏香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