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前,童族的新任族長童承正式上任,原族長童封退下位子,當起了童族的四長老,也是童族在童封這一輩的第一位長老。也就是同一天,童族出人意料的宣布了一個喜訊:二長老的孫女將要嫁給長房一脈中的童鈕之子童企了。
在族長的即位典禮上宣布這件事,不僅僅意味著先後兩位族長都對這件事情抱有極大的重視,而且也有著很嚴重的強迫色彩,總不會有人可以去破壞這樣一個重要的場合,即使是二長老也沒有能力抗阻。
事情似乎就這樣順利的解決了。
夕陽如血,烈兒獨自站在焚峪的最高處,望著遠處落霞峰的方向。落日漸漸地隱在了落霞峰後,可是落日的光芒還是照在了環繞落霞峰的雲朵煙霧上麵。落霞峰高聳入雲,直指青天。很多的雲霧就那樣常年環繞在落霞峰的山腰上,每當太陽落下的時候,霞光滿天,映照著落霞峰的偉岸高大,就是落霞山脈最富盛名的美景“落霞繞”。
已經在落霞山脈裏生活十年了,烈兒心想,這十年來,每天看著都能看到那一抹絢爛如虹的“落霞繞”,可是為什麼,居然還是沒有厭煩呢。每一次看到,都會從心裏覺得,“落霞繞”真的好美,真的好美。在這片大陸上,一定不會再有比這更美好的景色了。
烈兒除了睡覺之外,鮮少有這樣安靜的時候。從背後看他,他穿著紅色衣衫的瘦削身體映著火色的落霞,就像是烈火中誕生的天神一樣。
榮升族長的童承悄悄從烈兒背後走過來,紅光滿麵喜氣洋洋中氣十足的拍拍烈兒的肩膀,依然是那副吊兒郎當的口氣:“哎,我說,你臉上這副淒淒慘慘戚戚的表情是不是意味著,你千辛萬苦終於等到出去遊曆的機會,這馬上就要走了,又舍不得了吧?”
“少來!”烈兒甩開童承搭在肩上的手,笑嘻嘻的拋個媚眼兒過去,“是你舍不得我了吧?覺得沒我在,你的位置坐得不穩?”
“嘿,臭小子,你還真以為你老哥是個草包啊,當年和童企那小子大戰三百回合的時候,你不是看到了嗎,我是憑自己實力當上族長的好不好?”童承嬉皮笑臉的樣子總讓人不由自主的懷疑他的能力,但是了解他的人都很清楚,童承的能力,絕對是毋庸置疑的強悍。
“咱倆有多久沒有打一場了?”烈兒斜著眼睛看著自己的二哥,“自從上次打了平手,你就找了各種理由不跟我比試,怎麼,怕輸啊?”
“開玩笑!打就打,誰怕誰啊!”
話音剛落,兩個人竟然都動作迅速的退開了一大步,拉開了距離,擺起了架勢。多年過去,童承終於選擇了一件用著比較順手的武器——雙尖槍,落霞山脈深處的落霞精鋼鑄成,鋒利無比。銀中泛紅的雙尖槍一出,落霞山脈附近的鳥獸都不敢靠近。而烈兒也在九歲的那一年選定了自己心儀的武器,也是童族的創建者童氏拙荒夫人所用的武器,烈火弓。
多少年來,在童族一脈的子弟中,有很多人都選擇了烈火弓作為自己的武器,但是卻始終沒有一個人能夠發揮出如拙荒夫人那樣的傾世之威。久而久之,烈火弓慢慢地被人們忽略,不再作為一個可供選擇的武器,而是作為一個不可逾越的豐碑,一直被人們當做神器一般供養著。
當烈兒嚐試了童族中所有的武器,卻最終選擇了烈火弓的時候,童族內也曾經掀起過一陣不大不小的波瀾。雖然烈兒的天賦一直被人們稱讚,但也許是性格的原因,烈兒骨子裏一直是一個很驕傲甚至有些自負的孩子,對所有的人和物都帶著幾分漫不經心,他選擇了烈火弓,很多人都以為那是因為他被自己盲目的自信驅使。
然而多年過去,烈兒並沒有表現出疲態,反而在一次次的磨合中積累了越來越多的經驗,對於烈火弓的運用也越來越純熟,仿佛烈火弓天生就是屬於他童烈的武器一樣,讓小瞧他的人們再也說不出什麼好歹來。
童承大喝一聲,右手握住雙尖槍中部向前衝去,雙尖槍的一個尖端對著烈兒的腹部直指刺去,速度之快,完全無法閃躲。對麵,烈兒根本沒有閃躲,自信的微微一笑,火紅色的烈火弓握在手中,煙火般鮮豔妖嬈的烈火弓上雕刻著繁複的花紋,卻一點也不影響弓箭的使用。烈兒拉開烈火弓,烈火弓從來就不需要箭羽,微微拉開的烈火弓中間隱隱出現了一根紅色的箭羽一樣的東西,仿佛正在燃燒似的,紅色的箭羽讓周圍的空氣都有了些許的扭曲。
“咻!”紅色箭羽破空而去,直接撞上童承刺過來的槍尖,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也使得童承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停下了前衝的腳步。
烈兒的狐狸眼開心的眯起,抬手就要拉第二弓,童承當然也不是吃素的,頓住了腳步的他立即調換了手法,雙尖槍在手中快速的旋轉起來,形成一個銀色的圓盤,很是晃眼。當火紅色的箭羽射過來的時候,童承剛好把圓盤轉了過來,圓心對著箭羽脫手而出。接觸的那一瞬間,令人牙酸的摩擦聲立即從中傳出。畢竟雙尖槍是實物,而箭羽隻是由烈兒的一絲武力形成,後繼無力,便很快敗下陣來,童承手一招,雙尖槍立即飛回他的手中。
烈兒眸光一閃,四指都搭上了烈火弓的弓弦,微微拉開,烈火弓上隱隱出現了四道火紅箭羽。童承當然不甘示弱,抬起一直放在腰側的左手,兩隻手一起握住雙尖槍的中段,雙手靈巧繁複的舞動起雙尖槍。比剛才的速度還要快好幾倍,這個手法是從當年的亮銀絲中領悟到的,用在雙尖槍上正是剛剛好。令人眼花繚亂的銀色花朵絢爛開放,尖銳的鋒芒就藏在這美麗的花瓣中。四道紅光從遠方射過來,同樣是驚人的速度,讓人根本無法看清箭羽的形狀,隻看到眼前紅光一閃,帶著能夠灼燒人靈魂的熱度,落在童承推出麵前的銀色花朵上。
這次沒有發出任何響聲,觸碰到銀色花朵的箭羽都一段一段的越來越短,反觀銀色花朵,也是飛舞的越來越慢,隱隱都可以看到雙尖槍的舞動軌跡,終於,當火紅箭羽完全消失的時候,雙尖槍也正好停止了舞動,烈兒略有些遺憾的將烈火弓背回了肩上,同一時刻,“叮咚”一聲,雙尖槍沒有受到童承的牽引,直接掉在了地上。抬眼看去,童承無辜的攤開雙手眯起眼睛笑:“真不錯,能夠跟我持平,我也算是放心你一個人出去了。”
烈兒翻個白眼:“比你厲害的人多得是,跟你持平有個屁用,一人在外,還是小心謹慎為妙。”
童承立即吃驚的睜大了眼睛,神色誇張搞笑:“咦,你怎麼知道我下一句要說這個?”
“拜托,大姐和四姐拉著我說了好幾天了…”烈兒從地上撿起雙尖槍遞到童承手邊,“我說,你就不能多跟大姐比比武,讓她別一有空就往我那兒跑嗎?”
“還能跑幾天啊,你明天就走了。”
“唉,”烈兒抬手揉揉酸澀的眼睛,抬腳往山下走,“困了,我回去睡了啊。”
童承看著烈兒瘦削纖長的背影,表情有些不自然的微微張開口,好像想要吐出些什麼傷春悲秋的詩句,他這個動作讓一邊偷偷窺視的人心中竊喜,可是過了許久,童承卻大大的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童承小聲嘟囔著:“可算是打出來了,憋死我了,”四下看看,狠狠地把外衫往身上裹了裹,“什麼天兒啊,白天這麼熱,晚上這麼冷,肯定是受了風寒了。”
直到童承踢踢踏踏的走下了山頂,一塊大大的石頭後麵,烈兒和大姐童錦偷偷摸摸的鑽了出來,烈兒得意洋洋的伸出手:“願賭服輸,大姐,那個鏈子你還是送給我吧。”
童錦臭著一張臉從懷裏掏出一根紅色的疑似項鏈的細長鏈子,烈兒笑眯眯的接過來,親密的伸手攬過自己固執驕傲的大姐的肩膀:“大姐,你早就該看明白了,二哥怎麼會真的在背後說出什麼心裏話啊,這麼多年,你也太不了解二哥了吧。”
“臭小子,一邊兒去,你不過就是運氣好贏了我,少在這跟我瞎得瑟,”童錦自然是不願意承認自己不了解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弟弟,一時間拉不下麵子,隻得硬生生的說道,“童承那小子是個什麼樣的貨色,我是最清楚不過了,我跟他在一起的時間可比你這小子多了整整十六年,你在我麵前囂張什麼!”
“是是是,我不囂張了,”烈兒笑鬧著伸手擋住童錦拍向他胸口的巴掌,“大姐,別別別,別這樣,有話好好說啊,雖說好男不跟女鬥,但是狗急了還跳牆呢,哎哎哎,快停手!”
姐弟兩個笑鬧一番,童錦漸漸地眼眶便紅了起來,動作也少了幾分潑辣多了幾分柔和。
烈兒一看便立即將連扭到一邊大大的翻了一個白眼兒,心想該來的果然來了,書裏說的果然沒錯,女人果然是最舍不得離別的。
轉過臉,烈兒一臉的悲痛的抓住了童錦的雙手,一雙眼中滿是不舍得目光,把之前童承教給他的話誇張的大聲念了出來:“大姐,烈兒這次出去一遊,還不知要幾年才能回來,烈兒好舍不得大姐啊!”
童錦自然是舍不得烈兒,可是見他演戲演的這麼假,心裏也就悲傷不起來了。童錦忍著眼淚撲哧一笑,使勁推了烈兒一把:“臭小子,少假惺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