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8章 這不是夢

文璽中的毒是常見的七日花,毒性並不劇烈,也不致命,但卻能讓人在很短時間內陷入昏迷。

除卻中毒之外,肩膀上的箭傷都是細小的皮外傷,倒不是特別嚴重。

可會是誰這麼處心積慮的想要害她呢?

蘇玉樓給她清理完傷口後,將她放進了浴桶中,等他走出房間時,才赫然發現自己袖擺上染了斑斑血跡,等他換了衣服折回來時,浴桶裏的文璽臉色已然恢複了正常色,他又給她施了幾針後,文璽睫毛動了動,卻並未睜開,想來是身子還有些虛弱。

晚間時分,蘇玉樓用過飯,正要將湯藥喂進她的嘴裏,卻見她倏然睜開眼來,眼中澄澈清明,毫無昏睡之時的渾濁之感,他便知道,她至少已經醒了一個時辰了,她在等他進來。

蘇玉樓將藥碗放了下來,說:“餓嗎?”

文璽看著他的眼睛,沉默了良久,才指著藥碗。

蘇玉樓將藥碗遞給她,又轉身吩咐門外的青羽讓他準備一些清淡的吃食過來。等他回過頭來時,文璽已經喝完了藥,隻見她緊閉著雙眼,額頭上滲著細密的汗珠,他不禁皺眉道:“是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藥……太燙了!”

蘇玉樓:“……”

文璽抬手擦了一下額頭,半睜著眼睛,聲音虛弱而清脆:“我的衣服……是誰換的?”

蘇玉樓:“寺廟中沒有女眷,所以……”

蘇玉樓的話將文璽狠狠釘在原地。她盯了蘇玉樓半晌,聲音帶了些顫抖:“所以,是你換的?”

蘇玉樓點頭,醫者眼裏不分男女,這一點她應該能理解吧?

聞言,文璽嘴角泛起一絲苦笑,道:“所以……我不能用你看光了我的身子為理由,進而要求你娶我?也不能用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來報答?”

蘇玉樓抿唇一笑,卻是不答。

喝了藥後,文璽沉沉睡去。

夜風瑟瑟,月光慘淡,將這孤寂的夜添上了幾分淒涼。

蘇玉樓來到文璽床邊,不知是睡不著,還是怕她半夜發燒,總之,他鬼使神差的推門走了進來。

夜幕下,他細細地看著文璽沉睡的麵容,心底不知為何忽生憐惜。

“身為女子,怎能為將?”他給她掖了掖被角,不知是在問她,還是單純地問這片天地。

“蘇玉樓……”

蘇玉樓走到門邊的腳頓住,循聲望去,文璽半眯著眼睛,眸中閃著隱約的光芒,原來她竟然沒睡著。

她說:“謝謝。”

“你……”蘇玉樓想要追問,又猶豫起來,感覺在對方病痛之時詢問她諸多問題,會讓她更加憔悴,便忍住了。

文璽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道:“無妨。”

那是蘇玉樓第一次看見文璽笑,以女兒家的容顏笑。

“你究竟是怎麼回事?”他指的是她滿身的傷。

文璽皺起眉來,忽而咳了幾下。

蘇玉樓拿過桌上的茶水,遞給她。

文璽咳得滿臉通紅,說出的話都帶著一股熱氣,蘇玉樓離開鄴城後,文璽帶著軍隊清繳了山匪窩,事情進行得十分順利,等她安置好西禹過來的流民已經是一月後,不等她回京複命,又接到了監督修建棧道和護衛所,她隻好又留下來,直到幾日前,那幫山匪的頭領出現,這次竟然公然在鄴城內擄掠良家婦女,文璽追著其中一輛馬車來到這所寺廟的附近,山匪被她一箭射死,她跳上馬車,將失控的馬匹停下,馬車裏裝著四五個女子,馬車停下後,女人們都慌慌張張的往城裏逃竄,隻餘下一個女子受到驚嚇,楚楚可憐的坐在車裏哭。

文璽將自己的馬匹遞給她,不料卻被她暗算,原來她是那山匪的妹妹,可她低估了文璽的武功,即便中了毒,文璽也能輕輕鬆鬆的殺了她。

文璽看到不遠的山上有一處寺廟,也沒多想,便捂著肩膀往上走,不料卻沒撐過去,最後暈倒在了院門口。蘇玉樓將手貼上她的額頭上試探著溫度,文璽這般倔強的樣子讓他心中一揪,忍不住道:“我已經派人給秦將軍送信了,你安心待在這裏養幾日的傷,再走不遲。”

文璽苦笑,“嗯。”

“近日我同阿酒通了信,她說……”

“她又說了什麼?”文璽微閉著雙眼,口齒有些不清。

蘇玉樓,“她說……她說你不想回京了,有辭官歸隱的想法。”

文璽點頭,“嗯,生不逢時,兵馬縱橫的日子過久了,忽而想過過安靜的日子。”

蘇玉樓:“你是想恢複女兒身了?”

文璽嬌俏的一笑,“一直都想,我希望像阿酒那樣,有自己女兒家的模樣,多想嫁與一人,兩人兩馬,浪跡天涯。然你我都知道這不過是南柯一夢。”

文璽的話讓蘇玉樓心裏微微一動,他閉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氣,似是喚醒了一直掩藏的夢。良久,他沒來由地開了口:“也許這不是夢。”

“什麼?”

蘇玉樓淺淺一笑,“沒什麼,不早了,睡吧。”

翌日,蘇玉樓推開文璽的房門,發現她還睡著。

往日她睡著,合著雙眸,蘇玉樓隻當她和其他病人一般,並沒有其他的念頭,如今這一醒來,她初醒溫雅的樣子竟然比睡著的時候還要秀美幾分,饒是見慣了各色美人的他,也不由得紅了耳根。

他為她端了藥來,文璽起身喝藥,他又遞給她一套衣服。

文璽淡淡瞥了一眼,愣住,因為這套衣服是裙裝。

蘇玉樓以為她垂眸喝藥是看不到自己此刻的表情的,卻不料在他轉身離去之時,文璽抬起頭來看著他耳後那抹的紅暈,彎起了好看的嘴角。

文璽起身換好衣服,剛坐到銅鏡前,蘇玉樓又來敲門,她淺笑一聲,“進來。”

“我方才想起來……忘了給你買女子用的朱釵和……”胭脂兩字還未出口,蘇玉樓便怔住了。

文璽靜靜的聽著他說話,將束於頭頂的發冠解開,如瀑的長發霎時間傾瀉而下,在明滅的燭火中,如同一匹錦緞,她說:“沒關係。”

蘇玉樓將手中的東西遞過去,“看看這個能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