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室內隻點了一盞燭火,光線不是很亮,有種朦朧的暖意。
精致的雅舍內,瀟瑾斜靠在床頭,將輕薄的被子往胸口處拉了拉,掩飾著還在滲血的傷口。
鳳雪汐搬了張椅子坐在床前,注意到他的小動作,擔憂的眉心輕擰。
抿了抿唇,她語氣微澀,“除了…今天犧牲掉的兩個暗衛,你再沒帶貼身的近衛了嗎?”
想到那兩個慘死的暗衛,她心頭無比沉重。
瀟瑾是個極敏感的人,一眼看穿她的想法,心急的安撫:“汐兒,你別這樣!他們兩個是為我盡忠的,救你也是我做的決定,不怪你。”
他好想伸出手撫平她緊皺的眉頭,可他不敢。
她已經如此自責了,如果再看到自己胸口的那道傷口,隻會增加她的負罪感。
鳳雪汐勉強彎了彎唇,“謝謝你,瀟瑾。”
千言萬語化成了一句謝謝,卻不足以表達她的歉意和愧疚。
收拾了下淩亂的心緒,她轉身向外走去。
瀟瑾還沒從那句謝謝裏回神,就看到她往外走,情急的呼喚:“你要去哪兒?汐兒,陪陪我好不好?”
他細長的桃花眼中一片慌亂,略帶著一絲乞求,更多的是可憐兮兮。
鳳雪汐回眸一笑,“我隻是去打水,給你清理傷口。別遮了,我知道你右胸口上有一道七寸左右的刀傷。”
她的夜視能力也不差,他裹衣服的瞬間她就已經看到了。
瀟瑾本能的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想想她連傷口位置和大概長度都說出來了,再遮掩也毫無意義,又鬆開了手。
說謊被逮個正著,他微感赧然,揚唇淺笑,“你眼睛怎麼這麼尖?”
鳳雪汐清了清喉嚨,一本正經的傲驕,“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
瀟瑾失笑,順著她的話繼續誇,“嗯,世間奇女子,幾千年不遇!”
吹捧完,他還狡黠的衝她眨眨眼。
鳳雪汐毫不謙虛的接受了他的誇獎,挽唇一笑:“好了,不和你貧了。我先下去打水,你別亂動。”
皇家園林有專門負責擔水的人,每天一清早就會有人把各戶各院的水甕填滿,就在樓下的倉儲房裏。
距離沒多遠,鳳雪汐沒一會兒就端著水上來了。
瀟瑾望眼欲穿的盯著門口,一見她進來馬上麵露喜色的就想下床幫忙,“我來吧,太重了!”
鳳雪汐眉一皺,輕斥:“你給我躺好!”
掀被子的手一頓,瀟瑾乖的跟隻貓一樣,又縮了回去,眼神燦亮的盯著她,莫名奇妙的說了一句:“真好!”
鳳雪汐撈過一條雪白的巾帕,沒好氣的白他一眼,“命都差點丟了,還好?你受虐狂啊?”
說真的,她覺得挺對不起瀟瑾的。
好像從他認識自己,基本就沒得好。
大傷小傷不斷就不說了,關鍵她對他還總是沒好臉,每次見了都冷言冷語的。
她感覺自己就是他的克星!
可他呢?
明知道她就像隻刺蝟,每接近一分,都會把他刺的鮮血迸流,卻還是如飛蛾撲火一般,熱情的撲過來。
在她這受了冤枉,得了委屈,卻還是在她遇到危難的時候,拚死相救。
“我是說有你管著,真好!”瀟瑾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唇邊的笑意沒停過。
“被人管還好?你不會是中毒傷了腦子吧?”鳳雪汐故作詫異,玩笑著逗他。
瀟瑾眼神有一瞬的黯然,很快又斂去了,“好多年沒人管著了,很想念。”
他的眼波由黯然到懷戀,轉變的極快,卻盡收鳳雪汐眼底。
心裏低喟了一聲,他這是想念故去的母妃了。
傷感的氣氛剛剛升起,她便扯開話題:“你的毒都解了嗎?”
這也是她現在最關心的。
風輕語的毒確實霸道,端看那死去的暗衛焦黑的屍體就可見一斑。
“解了。”瀟瑾語聲淡淡。
看她眉宇間還是籠罩著輕愁,他揚了揚唇,“汐兒,你真的不必自責。我今日也並不全是為了你。”
“?”鳳雪汐詫異的看過去。
正好清洗完巾帕,瀟瑾拍了拍床邊的那張椅子,“你坐下,我慢慢和你說。”
鳳雪汐依言走過去,把帕子遞到他手上,又走到桌邊用托盤將藥瓶藥布一並端來放置床頭,這才背對著他坐下,“你先清理一下傷口,免得感染。”
交手之前的對話,確實讓她覺得兩人的關係很古怪,但具體古怪在哪兒又說不清楚。
瀟瑾望著她清瘦的背影,一時有些口幹舌燥。
當著一個姑娘家寬衣解帶,即便她背對著自己,還是讓他感覺很尷尬。
他遲遲沒動,俊美的臉龐飛上兩團紅暈,艱難的吞咽著唾沫,“汐兒,你就不怕我狂性大發,占你的便宜?要不你先出去等等?”
單純的孩子!
鳳雪汐忍不住笑,“就你這現在病嬌小受的樣,還占便宜?別囉嗦了,快處理!”
不由自主的想起瀟疏玨。
她敢保證,如果換成那個男人,不止不會有半點的羞慚之心,還會賴著她給他清理。
兩人最大的區別就是,瀟瑾在她麵前永遠是個謙謙君子。
而瀟疏玨就像是一條黏人的大狼狗,撒嬌耍賴無所不用其極,痞得很。
“那我可真脫了?”瀟瑾聲音有些發顫,解著盤扣的手指更顫,哆嗦了半天才解下一顆,卻累的他出了一腦門的汗。
鳳雪汐曲起腿踩在椅子的橫梁上,雙手托腮目視前方,“瀟瑾,你怎麼比大姑娘還矯情呢?我又不是流氓,還偷看你不成?”
兩人的話題很輕鬆,鳳雪汐盡量帶著節奏走,緩解他的緊張。
不是她不懂避嫌,非要留下等著他光著上身清創換藥。
她是真擔心他在清理傷口的時候會突然倒下去。
此時他身邊沒一個可信任的人,也唯有她不會害他。
被鄙視了一把,瀟瑾果然放鬆下來,輕笑道:“你這張嘴呀,從不饒人!”
“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鳳雪汐撇了撇唇,然後很自然的問:“你今天怎麼會突然趕到?”
瀟瑾處理傷口的動作一頓,眸中碎開悲傷,小心翼翼的問:“你不會以為我是在監視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