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馬背之後,何沉煙吸進去的氣就再也沒有吐出來,整個人的神經都是繃緊的。
“沒騎過馬?”楚驍跳上來之後,發現何沉煙仿佛變成了一尊雕像,大氣都不敢出。
馬背上的位置很有限,楚驍也從來沒想過,自己竟然會有一天和別人同騎一匹馬,一時也有一些不太習慣。
他的身形大,肩背都比何沉煙寬了好多,又要拉住韁繩,隻能伸出雙手,把何沉煙圈進懷裏。
經過昨天的那一出鬧劇,兩人之間的關係無意之間親近了不少,楚驍竟然覺得感覺還不錯。
但是這可就難為了何沉煙了。
在她的上一世,也就是二十一世紀,代步工具早就變成了車輛以及飛機,被馴化的馬匹早就成為了稀罕玩意,就算是她的家族,也不會經常把買來的馬拿出來招搖過市。
身上突然多了一個人的重量,馬兒發出一聲不耐的嘶鳴,微微地甩了甩頭,連帶著身體都晃了晃。
本就沒有坐多穩的何沉煙又倒吸了一口涼氣,整個人因為害怕向後倒去,恰好碰到了楚驍寬闊結實的胸膛。
“這麼害怕?”楚驍戲謔道,“要不我們回去換個馬車?”
“誒?”何沉煙低聲驚呼,生怕自己錯過了這麼新奇的事,連忙強壯鎮定,“我才不怕,剛剛隻是我沒有掌握到技巧,你等等,我找個舒服點的位置……”
兩人的身體靠得實在是太近了,楚驍溫熱的氣息吹拂到何沉煙的臉上,讓她渾身不自在,隻得找個理由給自己喘西的機會。
於是,她就開始在馬背上左邊挪挪右邊挪挪,但是又感覺坐哪都不太舒服,小臉皺成一團。
楚驍難得的耐心,就這麼等著麵前的王妃,手上控製著韁繩,避免何沉煙的動作過大,失去了重心。
“呼……好了,我們走吧。”過了許久,何沉煙長呼一口氣,終於說服了自己,還是重新回到了剛才的位置。
靠著就靠著吧,楚驍都沒說什麼,她還擔心啥?
看著胸前的小腦袋左右搖晃,一副愜意的模樣,楚驍勾起嘴角笑了笑,說了一聲:“那你坐穩了,我們走!”
話音剛落,何沉煙隻感覺身後的楚驍往她的背上靠了靠,不知道哪裏動了動,剛才還靜若處籽的馬兒突然動如脫兔。
不,比脫兔還誇張,何沉煙還沒回過神來,眼前的景色就風一般地往後倒退,她的身體也因為突然的加速度,不可控製地朝著後麵倒去。
馬背上的兩人一個向前,一個向後,緊緊地貼在一起,何沉煙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身後人平穩的呼吸聲。
騎著馬跑這麼快還能這麼從容,楚驍不是人嗎!
一邊在心裏埋怨,一邊用雙手死死地抓住楚驍胸前的布料,何沉煙的呼吸已經完全淩亂,卻還是不死心地睜開雙眼。
習慣了這風一般的速度之後,心中的慌亂逐漸被暢快取代。
楚驍騎著馬帶著何沉煙,從繁華的京城外圍飛馳而過,耳邊不斷傳來“呼呼”的風聲,好像所有的煩惱都被甩在了身後。
最終,兩人一馬在一處空曠的巨大場地旁停住。
“就是這裏,下來吧。”楚驍身手矯健地從馬上反身而下,轉過身把何沉煙也接了下來。
下馬的時候可不像上馬那般輕鬆,因為是背對著的,何沉煙看不到自己的腳到底和馬鐙差了多少,另一隻腳又不敢擅自放下,生怕自己摔個大馬趴。
看著何沉煙的小腳在馬鐙的左右來回晃動,就是踩不中,楚驍上前,輕輕地抱住了她的腰,手臂一用力,將她從馬背上取了下來。
今晚的表現實在是太挫了,何沉煙默默地唾棄自己,臉頰紅撲撲地,就這麼順從地被楚驍抱了下來。
下馬之後,何沉煙想問楚驍,為什麼大晚上的帶自己來這裏,然後一轉頭,餘光中瞥到了一片亮閃閃的東西,眼睛不自覺就看了過去。
“這是?”何沉煙被眼前的美景看愣了,就這麼被楚驍圈在懷裏,眼睛一動不動盯著斜下方的那片水池看。
由於特殊的位置,這片水池的表麵像是一塊整潔平滑的鏡麵,將頭頂上皎潔的明月裝進了它的身體裏。伴隨著周圍的點點蟲鳴,何沉煙感覺自己仿佛置身仙境。
“這個地方也太神奇了……”何沉煙不禁讚歎,“這月亮仿佛近在眼前,我手一伸就能碰到。”
楚驍帶著她坐下,對她說:“想看風景的話,這裏最合適不過。”
何沉煙不置可否,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坐在水池旁邊,欣賞了一會這美妙的景色。
“這裏已經是京城外麵了吧,你是怎麼知道這裏的?”
楚驍沉默了半晌,才說:“這裏,曾經是軍隊的訓練場。”
“這?是訓練場?”何沉煙吃驚地反問,轉過頭看著身後那一大片空地,已經是雜草叢生,哪裏還能看出訓練場的半分影子。
“你小時候,就是在這裏跟著軍隊訓練的?”
“嗯,不過不止是小時候,是成年之前,這裏相當於我第二個學堂了。”楚驍看著水中的月亮,陷入沉思。
他告訴何沉煙:“剛來這裏的時候,我還是一個連槍都拿不穩的小孩子,轉眼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已經在戰場上打了那麼多回仗,曾經在這裏教導我的人,卻都不在了。”
何沉煙的心口一緊,小心翼翼地看著楚驍:“你還好吧?”
楚驍疑惑地看著她:“為什麼這副表情?”
創造傷感氣氛的人卻一點也不傷感,何沉煙感覺自己被噎了一下。
“不是你說的嗎,那些陪著你的人都不在了,我這是在關心你。”何沉煙一臉恨鐵不成鋼,感覺自己的情緒都白費了。
誰料楚驍更加疑惑了:“我為什麼要他們陪著我,我長大了,他們告老還鄉,這難道不是最好的結局?”
沒想到竟然是這種“不在了”!
“那你倒是說清楚啊,我還以為他們都死了,你嚇我一跳!”何沉煙氣鼓鼓地說。
楚驍凝視著她故作惱怒的臉,說:“都這種時候了,你為什麼還那麼在乎我的感受?”
這話把何沉煙說楞了,她突然發現,楚驍深邃的眼眸中,有著和自己相似的情緒。
那種既豁達,又孤獨,一個人背負著職責前進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