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曲終人散

緩緩的給自己點上一支煙,順手搖下窗戶,汽車轉彎到一處鐵柵門外,是他的別墅。他卻說“去軍部”,始終自己一個人,回家也不叫家了。

馬超陪他打了幾晚上的通宵牌,這天開完會已經是淩晨,牌搭子們都散了,馬超拿著文件還有些事情要報告,他卻轉開話題問“情報處那邊有什麼消息”

“情報處”是慕容昭對監視翠湖觀官邸的特有機關的代名詞,他平時都不管情報處的事,隻有翠湖官邸的消息要親自過問。

馬超遲疑了一下“夫人正準備到香港,證件都辦好了,應該這幾天就走”

慕容昭重重的把茶杯摔在桌上“是給她開的證件?誰那麼大膽子敢給她簽字的,那些人難道不知道來請示我?”

他越說越生氣,馬超恐怕又要牽連其他人,忙說“夫人的證件是當初您親自批示的,並且交代過所有關口一律放行。而且夫人自己的船到香港,那是英國那邊的證件,我們也管不了”

他狠狠的瞪了馬超一眼,無奈的確是他當初親自開給葉赫少薇的通行證,再要改也不可能了。何況她還有香港的護照,用在這邊海關是不敢攔的。

原來她早就計劃好了,隻等自己主動放她們走。他白白做了這些年的傻子原來是在給別人養孩子。他不敢再想下去,揮手示意馬超出去,自己卻怎麼都難以靜下心來。他被騙了,現在騙他的人馬上就要遠走高飛一家團聚,隻有他還在作傻子,他不甘心!

連著幾天情報處都有消息來,全是關於她臨走的準備。這天下去他又過去了一次,她居然不在,滿嬸子帶著在樓上睡午覺,房間裏靜悄悄的隻看到白色落地蚊帳下麵那張嫩嫩的小臉。他想伸手摸一下,滿嬸子卻阻止了不讓他把她弄醒。那是他的女兒呀,他想起她剛剛出生的時候,也是這樣被滿嬸子守著睡在嬰兒床上,他去看她,簡直不敢伸手,生怕一碰她就會碎掉,那時候他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去疼她才好。

滿嬸子還對那天的事心有餘悸,連他稍微靠近一點都會引起一陣緊張,隻得目不轉睛的盯著他不讓他有機會再對床上的小孩子做什麼。

慕容昭坐在一旁,滿嬸子也陪著坐在旁邊,都把目光放在床上那個小生命上麵。慕容昭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甚至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他已經不相信任何人了,至於葉赫少薇,那個從未愛過他的女人,他自然更不會相信。

滿嬸子歎了口氣,緩緩地說“聽她說要走,你就這麼放心嗎?”

慕容昭不接話,她繼續道“終究是夫妻,何至於鬧到這個地步,不為別的,就為了這個女兒你也該再考慮一下,這些年她都安靜下來了,你何必再挑起事端!隻當是為了孩子吧!”

提到孩子,又是他的一點痛處,他說“嬸子你不明白,她根本不愛我,連這個孩子都不一定是我的,那我還留著他們做什麼呢!”

滿嬸子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孩子不是他的?她盡心盡力寶貝了這些年的阿鄢怎麼會不是他!她十分篤定的告訴他“不可能,氣頭上你們都隻顧著嘴皮子了,怎麼會不是你的,你別聽外麵亂嚼舌頭,那些人就是看不得你好,巴不得你家裏拆鍋倒灶了才是。七小姐是什麼人,別的我不敢說,這一點還是能保證的,我跟她相處這些年,她絕不是做那種事的人!”

慕容昭不再說什麼了,滿嬸子讓他去抱抱阿鄢,遲疑一下,最終起身,眼前那小小的女兒是他的?他還是在疑惑,偏偏阿鄢這時候醒了,睜著眼睛到處看,看到滿嬸子的時候都還好好的,及至見到他,似乎又想起那天的事,張嘴就哭起來。這一哭讓他心寒了,他想:終究是個野種,還是早點了結了吧!這樣想連看都不願意再看一眼,隻跟滿嬸子交代幾句就走了。

滿嬸子知道他們不可能在一起了,卻還想改變什麼。晚上等到阿鄢睡著了她到葉赫少薇房裏,她還沒睡,坐在梳妝鏡前麵整理東西。房間裏隻開著盞小燈,視線中昏黃一片。滿嬸子道:“你真的要走?就是走也要把阿鄢留下。”那是她的命,從阿鄢出生就交給她,帶走阿鄢簡直比剜掉她的心還要讓她痛。

“有什麼過不去的看在孩子的份上也都算了吧,你難道要阿鄢從小就沒爸爸?”滿嬸子拿帕子擦了擦眼睛,明顯是哭了。葉赫少薇也難受,她不想傷害女兒,正是因為不要傷害她才不得不帶她走,再留在這裏不知道慕容昭還要發什麼瘋。

“嬸子”她說“阿鄢不能再留在這裏了,我知道您疼她,但是為了她好,我必須把她帶走,那天您是看到的,在這樣下去我不知道他還會做出些什麼,但是我不能讓女兒受傷”

滿嬸子歎了口氣“你們兩個也算是沒有緣分吧,做了這些年夫妻終究是走到這一步了”她沒把下午慕容昭來過的事告訴她,因為知道已經勸不回來了。緩緩出去,空寂的別墅裏一片安靜,她照習慣還是到阿鄢那裏帶著睡覺,黑暗裏摸到阿鄢的臉,止不住又哭起來。

葉赫少薇在書房收拾東西,她的文件從來都不準別人碰的,一件又一件,封在牛皮紙袋中,該燒的燒掉,該帶走的帶走。她想起自己當初準備的那份離婚協議也是封在牛皮紙袋裏,拖了這些年終究還是走到這一步了,她可以說盡力了,為了女兒,她忍下所有難以接受的,現在也是為了女兒,她到底為什麼要跟慕容昭再過下去?當初就不該生下阿鄢,如果她知道她的出生是帶著議論和猜忌。但是她又舍不得,現在走才是真的為女兒好,總比留在這裏繼續讓人議論要好。既然這樣當初她就不該再回來,她覺得自己傻極了,為了所謂的安寧,她以為自己能得到那份希望的安寧,但事實上她什麼也沒有。

滿嬸子做了好多點心給阿鄢,都是平時喜歡吃的。她說夠了,滿嬸子卻執意裝好放進箱子裏。都知道這一別就是永遠,再不會有見麵的機會。走的時候滿嬸子一直把她送到車上才鬆手把阿鄢交給她,她讓阿鄢跟滿嬸子道別,阿鄢就揮著白胖胖的小手說“奶奶再見”那模樣就像跟她母親出去玩一樣。關上車門,阿鄢問是去哪裏?她說去外婆家玩。

“那爹地呢?爹地也去?”

抱著女兒,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依然笑著“他不會來了,以後都隻有媽咪跟莎哈芮一起”

汽車開出花園繞道出城,他們是要去漢都再上船到香港。倒退的景色中曾經的家一點點消失掉了,守在門口的人也一點點化作塵埃消失在漫漫人海中。她帶走的不隻是阿鄢,還有那些讓人驚豔而驚奇的曆史。人不就是曆史嗎?終有一天她也是曆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