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我們還是合作夥伴

慕容昭隻帶了馬超到上海,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躲什麼,亦或者他是在害怕。那一夜的瘋狂原來還是他的錯,但是要他答應離婚是不可能的。即使不愛他也要橫在她的人生中。他們婚姻的不幸到底是誰的錯?他自認為盡到自己努力使她喜歡他,家裏的布置,漢都帥府花園的改裝,都是以她為中心。這還有什麼讓她不滿意呢?他沒有錯,至少在婚姻裏他是沒有錯的,隻是他忽略了不愛就是不愛,做得再多始終難以跨過那條界限來愛他。

她的心裏裝滿過去的回憶,他卻還在沉浮著。

走得太匆忙,他甚至不知道到上海是為了什麼!馬超告訴他慕容景也在上海,或許可以去看一看一敘兄弟之情。他們有多久沒見過麵了?兩年前他娶了葉赫少薇得到寧軍支持,很快內閣文件宣布他為漢軍總司令,慕容景就這樣被罷權退到上海做寓公。

他知道自己沒臉再登門拜訪。兄弟間的爭奪居然牽扯外部勢力,還是用自己的婚姻做籌碼。但是他也有自己的無可奈何不是嗎?如果不娶葉赫少薇,他現在或許是漢軍總司令,但是很有可能是另一個退守上海的慕容先生。他輸不起,也承受不起這樣大的權力起伏。葉赫少薇說得對,他內心的懦弱是他最大的弊端。

一個能看穿他心思卻不屬於自己的女人,留著隻會是禍害。但他竟沒勇氣向她下狠手。他怕她,怕哪天她死了真的就剩下他自己獨掌大權的時候他會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她必須活著,繼續跟她鬥下去,最好誰也不要待見誰,一輩子就這樣吧,

想到一輩子他會本能的去害怕,太過於漫長的歲月對他們這樣沒有愛的人而言是種折磨。高處不勝寒,隻有大權在握了才會渴望親情和溫暖。葉赫少薇縱使無情也還有她的哥哥們在愛她,他卻真的什麼也沒有了。曾經的兄弟情已經隨著權力的更換而消亡殆盡,到現在真的隻剩下他一個人。

慕容景還是一貫的溫文爾雅,兄弟見麵甚至連一點隔閡都沒有。問他漢都的舊友怎樣?滿嬸子怎樣、連嬸子怎樣?他們從小熟悉的人和事在談話中又一次展現了出來。看樣子他已經很習慣寓居上海的日子,偶爾還會說幾句上海話逗他發笑。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去他的別墅或許是寂寞了希望有人陪著自己,亦或許是他本身就在逃避,以前避著不敢見慕容景,現在因為要避開葉赫少薇的緣故居然敢來見他了。

他們聊得很快樂。慕容景抱歉兩年前沒能參加他的婚禮。說到婚禮其實是他心裏的一塊傷痛,從未愛過自己的人結婚了也不過同床異夢,他的江山、他的權卻因為那場婚禮換回來的。

他想要逃避,因此不顧一切的跟慕容景拚酒,慕容景居然也一杯又一杯的陪了下來。喝到後麵他有些醉得迷糊了,慕容景讓他就留在這裏並讓人去給他鋪床,一切都理所應當,他們還是兄弟,及至次日醒來發現在一片陌生的天地中,馬超已經不知去向了,他的隨從,他來上海就隻帶了馬超,現在就隻剩下他一個人。

慕容景在花園等他吃早飯,慢慢品嚐咖啡,他還有些頭暈,慕容景卻是十分清醒的。

“我們應該好好談一談了”

談什麼?昨天他們不是已經談了很多?他們的童年、過去相識的人和事,還有什麼是漏掉的?

“天下已經打下來了,你有什麼打算呢?真的要跟葉赫劃江而治嗎?”

原來還是為了權力,他早該知道,他們之間不會再有兄弟情誼的。

“葉赫少薇不愛你,她愛的是武田,日本軍部的高級軍官,以前是他們的軍事參謀,現在是海軍總司令!可惜了你千方百計要除掉的人現在依然活得很自在並且步步高升,你說他會不會是葉赫家第二位女婿?”

他怎麼會知道?並且知道得這樣清晰,連他當初計劃的細節一點一點都明了了!他處心積慮除掉武田,他和葉赫少薇的失和,包括葉赫少薇跟他提出離婚這件事。他就像一個沒有秘密的人,把自己原本的一切都展示在別人麵前。

“你不想離婚,但是她想,真不知道你們這兩年的夫妻是怎麼過的。聽說上個月在明明島她一見到武田就哭了,真是委屈了人家!”

慕容景說得雲淡風輕,他的表情讓人感到似曾相識,是了,葉赫少薇說話的時候不就是這樣!平靜卻不乏張力,每一個字就像一把劍直突突的刺在他身上。

“我可以幫你除掉武田,這次肯定能成功。要知道日本軍部不滿他的大有人在,這麼年輕就有了這麼高的軍銜,又不願為人所用,這是讓人很不滿的!”

武田讓人不滿,他是怎麼知道的?葉赫少薇見到武田就哭了,原本是十分私密的事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不過我認為你並不適合做這個總司令,你太優柔寡斷,我要是你火車上就該一槍打死她,反正沒人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可是你居然救她,真是出乎我的想象。”

這才是他的本意吧,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最終還是回到原點。

權力,讓大家都迷失了自己。

馬超來的時候他們已經結束談話了。慕容昭回自己房間,覺得氣悶又到花園走了一圈。四周很安靜,極少見到人,慕容景的隨從很少,但是這樣一個冷清的地方居然困住了他。黑色鐵門外麵是另一個世界,但是他走不出去,這座花園裏不知道隱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暗探,一不小心就會要自己的命吧!

慕容景似乎沒想過要對他怎樣,別墅裏的傭人都對他異常客氣,不僅讓他到處走,甚至慕容景的書房也不禁止他進去。但是他竟是再沒有過去窺探他人秘密的心情了。偶爾在花園遇見,兩人笑著相互問候,他知道慕容景在秘密聯係漢都軍部達成協議,不敢把這件事鬧大,因為一旦牽涉到葉赫就棘手了,事情鬧大葉赫是必定要出麵阻止的,他們希望的聯合者是他這個葉赫的女婿而不是他的哥哥,這時候他在慶幸當初娶了葉赫少薇。

她就是他的一張護身符,隻要他們一天不離婚,永遠不會有人能威脅到他的利益,他身後站的是葉赫家族。

突然又想到葉赫少薇了。他極力想要忘記她,到最後卻還是想到她了。她一定很恨他吧,再恨他也是這樣了,沒有天下他們更不會在一起,她到時候就真的自由了。

想到她的自由,他覺得十分生氣。為什麼要給她自由,她既然束縛了他的人生那麼他們兩個誰都別想快樂。她還是見到武田了,明明島上孤寂的夜會發生什麼?隻有海水知道,拍打海岸的浪花或許最明白他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

他的不悅一並影響到他的心情,麵對馬超都是黑麵。馬超隻安慰他“不會有事的,漢都都是我們自己的人”似乎以此讓他寬心。孰不知他並不擔心漢都,無論漢都答應與否慕容景都不敢對他做什麼,天下是他打下來的,再是曾經借助外力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慕容景這時候跟他提要求分權無疑是要撕毀他們的協議。

他們的協議,葉赫少薇那些關於他們之間的話,他又想到她了!她一點沒說錯,他一定是瘋了,慕容景也沒說錯,在火車上他為什麼不殺了她。她還在一天就是一個定時炸彈,她能算計別人也可以來算計自己。

他開始恨她了,及至見到她的那一刻還有些恍惚以為一定是夢。他們曾經也好過,至少是平靜的,剛結婚帶她去給幾個長輩請安,那是他父親的兩個姨太太還有祖父留下的一個老姨太。三個女人在上海一幢別墅中養老,他帶她去,看她中規中矩的向長輩們請安敬茶,吃飯時候老姨太讓他們兩個坐到自己身邊,不斷誇她相貌好、教養好,她隻是含蓄的笑著,抬頭時候碰上他的目光,狡黠的眨眨眼睛。那時候真好,他甚至還記得她在牌桌下用高跟鞋踢他時候的感覺和人前竊竊私語時候她的氣息噴在自己脖子上那種微微的溫熱。

她在人前的笑十分甜,甜蜜得讓人分不清到底是真還是假。這樣的笑容到現在都沒變過,隻要她願意,還是能裝出最好的效果。

“大哥留Peter在上海過年怎麼不告訴我呢?”

她的純英式口音讓人聽著是一種享受。Peter是他的英文名,但是從未聽她這樣叫過自己。

慕容景沒想到她會親自來,連慕容昭都沒料到這點。電報明明是發到漢都軍部的,怎麼她會在這個時候過來。

不管怎樣,她的到來無疑是給事情以調和的餘地。在她來的第二天,葉赫少瑒就公開發表了《天下、安定、兄弟》這樣一篇演講。外麵都不知道慕容兩兄弟反目成仇的事,隻針對演講稿的內容提問是不是國際形勢有了新的變化。葉赫少瑒的回答很簡單“我隻是針對自己的一些見聞有感而發,至於國際形勢,抱歉,作為已經卸任的外交部長我想我是沒有權力來當中評論的。”

演講十分精彩,葉赫少瑒自從卸任後到美國在國際外交界發展得很快,已經是小有名氣了。記者們聞風而至紛紛預約時間采訪,他也不推辭,隻是在時間安排上十分吝嗇。

“我還要留時間給妹妹,可不能總是陪著你們!”

他的話透露出一個信息——葉赫少薇也在上海。

兩年前的世紀婚禮後葉赫少薇就鮮在上海露麵,有記者曾追隨到香港隻為拍一張她的照片或者做一次訪問,但是都被拒絕了。現在就在上海,那無疑是好機會讓他們可以做足新聞了。

葉赫少瑒公開露麵的同時慕容景就嗅到了危險的信號,他知道葉赫家一定是有計劃要把慕容昭救出去,所以對葉赫少薇也格外提防,但是又不能做得太引人注目。好在葉赫少薇隻是一個人來的,連秘書都沒跟著,讓人給她單獨準備房間,她卻笑著拒絕“怎麼Peter在這裏有什麼不能讓我知道的事嗎?”

人前她笑意盈盈叫他“Peter”,連眼角都帶著甜蜜。沒人知道她到底要做什麼,因為她什麼都不做,真的就隻是陪慕容昭在這裏休養而已。

上海也下雪,屋裏都開著暖氣。她的貂皮長大衣進屋就脫掉,裏麵是紫色絲絨旗袍,看不出什麼特別樣式,但是穿在她身上顯得特別有韻味。

她把自己陷在沙發裏慢慢飲茶,獨自想著什麼,長長的鬈發不安分的四處散亂。她的指甲也很長,尖尖的染成了紅色,映照在黑色眸子裏讓人猜不透她到底為什麼要來!

“你來做什麼?”

她笑了一下“現在是問這個的時候嗎?我不來隻怕你也走不了!”

慕容昭皺了皺眉,顯然她都知道了。

“餘副司令親自把電報送來的,一並的還有軍部擬好的談判協議,你要不要看一看!”

葉赫少瑒回來第二天餘副司令就親自過來了。先是到葉赫少珣那裏談了許久,後來葉赫少琦也過去了,最後才讓她知道。餘副司令急壞了,一句話講得亂七八糟,但是意思很明確:慕容景要逼宮奪權!

“這跟你沒關係,你不是一直想離婚嗎?慕容景奪權葉赫家不是正好有借口發兵,到時候天下就全是你們的了!”

他說得很刻薄,但她一點不生氣,隻是閑閑的把文件放到他麵前。那動作像極了當時把離婚協議放到他麵前的時候。

她不想來,她從沒說過自己想來。但是她必須要來,這個時候隻有她來先拖著局麵才能有更多時間去部署準備。當她主動提出來上海這個決定的時候連葉赫少琦都認為她是瘋了,他們這麼不好她還救他做什麼,但是很快又答應,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

“你不是想離婚嗎?我死了你就自由了,沒人攔著你!”

她的淡然讓他瘋狂起來,他問她“你哭過,在明明島看見武田你哭了,為什麼要哭,我哪裏對你不好,是你一次又一次在傷我!”

他說“你的眼淚似乎隻會為了武田,這麼愛他當初你為什麼不陪他去死,你愛他你嫁給我做什麼?”

他說“隻要我還活著,你就休想離婚,我不會讓你們快樂的!”

他發瘋的說了很多,一句句刺傷她,讓她控製不住想要生氣,最終還是忍下來。

“別忘了我手腕上的傷是為誰留的,我不是不想去陪他,我也為他死過,隻是被救了回來。我為什麼嫁給你,我也疑惑,不過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訴你,因為我們是一樣的人!”

“一樣的可憐,受命運捉弄;一樣的有野心放眼於天下,最重要的是,我們還是很好的合作夥伴不是嗎?”

她竟然笑著在跟他說話“我不恨你,真的,你一定以為我在心裏麵恨死你了,但其實我一點也不恨你,更多的時候我是在可憐你,我可以選擇逃避,而你卻不得不麵對命運的不公平還必須要裝成其實你很好的樣子。我有哥哥有媽媽,有自己愛的男人,縱然不能在一起但是隻要他活著我就會覺得自己的生命很有意義,可是你什麼的都沒有,你除了權力你什麼都沒有,要是現在連唯一讓你生存下去的希望都破滅了,那你是不是會死掉!”

她再一次看穿了他的內心世界。權力是支持他人生的動力,要是連這點也失去了,那他的人生也就沒有價值了!

他痛苦的看著她,她的眼神中隱藏著讓人看不透的東西。他永遠都無法走進她的內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