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她心裏已經沒有愛

葉赫少薇睡到很晚才起來,悶悶的倚在床上抽煙,香蘭送茶進來,問她要不要吃點什麼,又說“少帥一早去上海了”。

半天才反映過來香蘭口中的“少帥”是誰。家裏麵稱她父親“大帥”,稱葉赫少珣“四爺”,隻有稱呼慕容昭才叫“少帥”。他倒是走得挺快的,怕她告狀嗎?這種事既然發生了她就沒想過要張揚出去,隻當是被瘋狗咬了。

她越是不在意他的去向二夫人越是催她“我要怎麼說你才好,既然做了夫妻就別還是以前那樣沒心沒肺的樣子,他去哪裏你也該問一問,就這麼任由他去嗎?”

“爸爸的壽宴已經過了,你們要麵子人家也親自來賀壽給了,還想怎樣呢?”

她的平靜激怒了二夫人,狠狠的把杯子放下“我是為你打算呢。你還說這種話。眼瞧著你們關係不好還讓他離開,你是存了心讓自己不痛快怎麼?”

“我說的是事實,別要求太多,他已經夠仁至義盡了。現在難道葉赫還壓得住他嗎?大家都是平起平坐,誰又應該做什麼呢!”

二夫人氣得半天才說出一句話“好,好,你要這樣想那我也不管你了,以後的事你自己看著辦!”

“您什麼時候管過我?就連我結婚您也是看在利益的份上點頭答應的;還不是為自己嗎,我嫁給了慕容昭您就又有了一個靠山,將來還有誰能動搖您的位置!”

她說得心平氣和,就像在議論別人的事。二夫人狠狠的盯著她,想打,終於還是控製住自己。

“我知道您煩我,我也不想呆在家裏。您要是真看我不順眼我現在就回香港去!”

“混賬”二夫人忍不住罵起來“你什麼時候學得這樣了,為我找靠山,虧你說得出這樣的話。我是你親媽,難道我會害你不成!”

二夫人平時和顏悅色張口就笑,發起脾氣來卻是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這點葉赫少薇跟她極像,同樣脾氣火爆的兩個人一旦吵起來誰也救不了場,不過她今天似乎不想吵,隻是淡淡一笑把煙掐掉說“我有沒有說錯您自己清楚,到底是嫁女兒還是賣女兒,這點您也比我更明白。”

二夫人氣得臉上發白,一巴掌打在她臉上在。鮮紅手印馬上就露出了痕跡。

葉赫少薇看了她一眼,指尖摸了摸發燙的臉頰,突然把臉一揚起身就走。二夫人沒理她,倒是在一邊侍候的黃媽追著到門外勸她說“七小姐別走啊,太太是氣急了,打了您她也疼呢!”葉赫少薇隻是一味往自己房裏走,黃媽猜她是要回去收拾東西,因為剛才她們吵架聽到她說要去香港的話,忙叫住路過的葉赫少琦“二爺快來勸勸,七小姐要走呢!”

“怎麼了?”葉赫少琦不緊不慢的走過來,看到她臉上的紅腫“哎呦”一聲道:“這誰弄的?”黃媽在一邊小心翼翼的解釋了半天始終沒說出個究竟來,葉赫少薇冷笑道“除了大帥夫人還有誰敢打我呢!”

葉赫少琦拉她到樓上酒廳拿冰塊給她敷臉,又倒了杯白蘭地讓她喝下去。接到手上想都沒想就喝了,她平時不怎麼喝酒,今天卻是一杯接著一杯往肚子裏灌,很快一瓶白蘭地就沒了。她又自己去拿了一瓶來。

這次是瓶葡萄酒。紅褐色的液體流淌在玻璃杯裏照出人的影子,很容易就讓她想到自己流過的血。為武田自殺時候所流的血,火車上挨了一槍以後流的血,她流血視乎總跟慕容昭脫不了幹係。武田的意外是他一手製造出來的,火車上郭婉儀的槍是他的,郭婉儀也是他帶來的。她身上的傷心裏的傷都是拜他所賜,這樣一個人居然還是她的丈夫,實在太可笑了。

“我想離婚”

也許是酒喝多了,她居然借著醉意對葉赫少琦說出這句在心裏藏了兩年的話。

“別以為我是開玩笑的,我沒喝醉;兩年前我跟他結婚第二天我就後悔了,你能想象對著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還要裝著很開心的樣子,明明討厭他恨不得殺了他還有要裝得什麼事都沒有,你知道這兩年我活得有累,我覺得我要瘋掉了。”

“我看他對你到不錯,別耍小孩子脾氣了”

她冷笑起來“什麼叫不錯?我身上的傷,我的痛我的難過在他眼裏就是不錯!是他覺得開心不是我!”

葉赫少琦笑著在她肩上拍了拍“不就為了火車上那件事,好了,那女人不是都死了,你還在計較什麼?哥哥知道你委屈,這兩年大家都忙著自己的事沒時間陪你,找時間讓慕容陪你出國散心,你上次不是說想去美國嗎?”

“離了婚我就去美國,跟他一起永遠不可能!”

她有點撒嬌,語氣中卻帶著不容改的肯定。葉赫少琦隻是平靜的告訴她“不可能”,短短三個字就像宣判死刑一樣打破了她心中的幻想。

“現在是什麼時候你要提離婚。你離婚了你走得遠遠的,家裏怎麼辦,你要外麵怎麼看我麼葉赫家!到時候慕容昭就更有理由跟我們撕破臉了。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現在是你還沒看清楚局勢。就算我不離婚慕容昭也不會再受葉赫壓製,天下已經打下來了,慕容景也退回上海做了寓公,難道你以為他還有什麼顧忌嗎?他現在要是顧忌也是針對葉赫,他時時刻刻算計的就是我們葉赫家!你以為他真的是來給爸爸拜壽的,他是來密會文敬候要反我們,所謂的和平協議難道他還會遵循?連慕容景跟他是兄弟手足都被他擠下台,何況是我們呢!我留在他身邊隻會將來讓你們多一個顧忌而不敢對他有所作為,至於他,難道會對我心軟嗎?”

這話讓葉赫少琦也產生了顧忌。本來認為自己妹妹有手段製得住他,沒想到現在兩人鬧成這樣,慕容昭這次如果真的是準備反葉赫才北上,那他們要做的就不是協議計劃而是備戰準備了。

葉赫少琦畢竟是財政經濟學出來的,對於軍隊上的事不甚了解,但是縱觀局勢,料想慕容昭一時間也不敢輕舉妄動。找到葉赫少珣商量過後,兩人一致決定先在葉赫少薇那裏證實消息來源。

葉赫少薇冷笑道“怎麼,你們是在懷疑我說了假話?”

葉赫少琦道:“我們沒懷疑過你,隻是現在各處都有間諜,誰能保證情報處拿回來的消息就是真的!”

“這麼說二哥你也有間諜派出去了,那這個情報處長你來做好了!”

葉赫少珣把軍事情報處交給她管,一直以來都是她負責處理情報往上傳遞。葉赫少琦的居然叫上葉赫少珣一起來向她證實情報的來源出處,顯然就是在盤問了。因為是自家人不用把臉撕破,按照正常程序彙報情報來源這種事是最後到軍部去報告的。走進軍部也就代表被免職,輕則免職重則槍決。

“你們要是真想知道,明天我自己去軍部報告,不用總司令親自來問。”

兩年前大帥交權以後葉赫少珣正式就任寧軍總司令。情報處的消息總是經過審訊處審查以後才上報給他,因為是自己妹妹,免掉一層手續直接就給他了。現在葉赫少薇提出去軍部彙報情報消息明顯是撇開兄妹情分隻拿上下級關係對待。

葉赫少珣做不到葉赫少琦那樣狠心,當即笑道“不用去軍部,我也隻是疑惑會不會有什麼紕漏,要知道任何情報都是存在風險的,這點你比我更懂。既然你這麼確定,我自然也不懷疑,這次的事隻當是四哥錯了,是四哥多疑連你也懷疑進去了。”

見他服軟,葉赫少薇也沒理由再堅持,淡淡一笑說:“你沒錯,你懷疑我是應該的,按照軍部程序本來我送上來的情報就先要被證實一次才能遞到你麵前。現在這樣,反而是我越權辦事了,以後任何情報我都會按規矩辦事的。”

她這話活生生的把兄妹情分都淡化了,房間裏冷冷清清隻剩下暖氣轟鳴,這樣也還是冷,他們之間果然隻剩下利益關係在裏麵。

葉赫少珣還不知道她要離婚的事,想了想問“那慕容那邊怎麼辦?就這樣翻臉不成?”他是在開玩笑的,話沒說完就笑起來,隻為調節氣氛。葉赫少薇沒什麼反映,淡淡的為自己點上煙,煙氣繚繞順著上空消散開,她突然不耐煩起來,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手裏的煙讓她難以忍受。一種從未嚐過的味道在嘴裏蔓延著,以前都不是這樣的,她知道是自己嘴巴不對勁,還是把煙掐掉了。

自從上次跟二夫人吵架以後已是許久不說話,連每天請安都不去。一起吃飯她總是找借口不去或者幹脆出門。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樣,或許是從未跟他們鬧過脾氣,童年缺失太多所以現在才要發作。二夫人不是武田,事實上家裏麵再也不會有像武田那樣愛她的人了。她很明白自己現在的價值僅僅隻是以慕容夫人的名義牽製慕容昭讓葉赫有更多時間準備部兵。

有時候她也覺得其實孤單,身邊沒有任何可以信賴依靠的人,一個人是很難撐起一片天的。她恨自己是女人不能像她的哥哥們那樣出去闖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下,同時也慶幸自己是女流之輩而有了可以隨意撒嬌發脾氣的權力。誰會跟一個千金小姐計較她們的脾氣?那都是理所當然的事。

她知道自己不對勁,不論在心理上還是身體上都讓她覺得很難受。一方麵她努力的想要忘記過去,另一方麵卻時時刻刻回憶以前的好。活人永遠比不過死人,即使那人沒死,他活在她的回憶裏,那她身邊的人也永遠比不上他,偏偏她還拿他們和他做對比。這一點她也覺得十分對不起慕容昭,他在她身上的付出就像扔進海水中的石子,永遠都不會有浮出水麵的那一天。她不能接受他,但是曾想過跟他好好在一起,那時候還不知道武田的事,她隻想過得平靜,但是上帝跟她開了個玩笑,平靜對她而言隻是過眼雲煙,寧靜背後是暴風雨。他們會走到今天這樣連朋友都難做的地步,她也不知道該怪誰了。

葉赫少瑒曾經推薦過一個心理醫生給她並陪她一起去過幾次。那還是在美國的時候,她在日本過完櫻花節轉道去美國看他。

文瑾也在,然而她們再不像以前那樣了。準確的說是她再不像過去那麼單純,眸子裏有得是讓人琢磨不透的深沉,她不再撒嬌,時而跟他們一起在花園散步也是保持一定距離讓自己跟他們離得遠遠的。他們是快樂的,隻有悲傷是她自己的。

她還生活在過去裏並且持續了兩年,盡管知道武田沒死,也清楚自己是什麼身份,正因如此她才更不願意去麵對。

“你真的要傷害所有愛你的人嗎?”

最後一次去美國,臨別葉赫少瑒送她上飛機。慕容昭準備給她的專機——從美國直飛到香港。即便沒有感情她也還是慕容夫人。

“他不愛我,愛我的人已經死了”

葉赫少瑒一直把她送上飛機,因為是專機,自己有權力決定起飛時間,當然也有權力做自己喜歡的事。默默的為自己點上一支煙,她其實不想抽,還是點上了。

“哥哥心裏有你,哥哥是愛你的”

站在玻璃窗前看天,她喜歡藍天白雲的日子正如喜愛在雲霧中穿梭。葉赫少瑒的擁抱讓她感受到久違的溫暖,有多久沒有被人這樣寵愛過?他是愛她的,但是他不屬於她。

“你更愛安娜”

再不稱呼文瑾“六姐”,她隻叫她“安娜”。那是他的未婚妻,他怎麼會不愛呢?

葉赫少瑒紳士的把手放開“我隻是希望你明白,大家都是愛你的”。

窗前屹立的是她冷漠的背影。他們愛她,或許吧。但是她已經不再愛任何人。如果愛可以選擇她寧願自己從未愛過。

她知道她傷了葉赫少瑒的心,將他心中可愛溫柔的妹妹的形象完全毀掉了。她何嚐不是一樣的被毀掉了?葉赫少瑒說得對,她在冰封自己的同時也傷害了周圍所有的人,她的心裏已經沒有“愛”這個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