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聯姻 離開

二夫人道:“你有大誌要做一番事業是好的,隻是選舉和婚事並不相衝突,怎麼就偏要分個先後呢。”

文瑾家裏是江浙富商,她父親文熙華是江浙商會會長,家裏麵把生意做到了上海,都說山西馮李江浙文,山西的馮先生和李先生先後做過財政部長,文家能跟他們相提並論在社會上也是相當有地位的。葉赫少瑒之所以要先選舉再提親一來是自己的誌向所在,再來也是不想讓文家看低自己認為是依靠家裏勢力的紈絝子弟。其實文瑾這次回家就已經跟她母親談過並且表明自己的心意,她家裏知道葉赫家又聽說他們是一起留學認識的,十分願意結這門親事,不然也不會允許她過年時候單獨過來了。

二夫人關心起晚輩的婚事來連武田都算進去一並議論了。雅芙道:“怎麼媽還想給人家做媒嗎?又是哪家小姐求到您頭上來了。”白含煙道:“人家家裏的哪有我們自家的貼心,為他人作嫁衣,劃不來。”二夫人笑道:“我隻是隨口說了一句,他又不是我們家的我哪裏能關到他的婚事了。”白含煙道:“聽說他是有太太的。”二夫人愣了一下,對於武田雖然不了解但是從未聽說過他家裏有太太,白含煙也是從葉赫少琦那裏聽說到的一點,就說“家裏麵有人呢,誰知道是不是太太。”二夫人笑道:“我就說,他跟老二差不多大吧,怎麼沒聽說過他的婚事。”葉赫少薇坐在一邊喝茶,閑閑的聽她們議論,等到一杯茶喝盡了才說:“慕容昭不是也跟二哥差不多大,怎麼也沒聽說過他的婚事。”二夫人道:“他以前訂過婚的,隻是每到年紀新娘子就死了,後來他爸爸再要給他訂婚他也不要了。其實還不是貪玩,訂了婚那裏比得上一個人的時候玩得高興。”葉赫少薇笑道:“那他跟歐陽小姐訂婚了豈不是毀掉了自己的快樂?”二夫人道:“你這就不懂了,他如今正跟他哥哥爭奪家業呢,歐陽小姐家裏麵是外交部的關係,跟她訂婚不就是多了個靠山嗎?等到將來局勢穩定了誰又知道會發生什麼!”文瑾道:“我看他不像那樣的人。”她安慰自己不要往壞處想,如果他真的是利用靜芝的話那以後靜芝怎麼辦呢!

葉赫少薇道:“外交部的關係?咱們家不也有嗎!慕容昭未免把事情想得太好了,歐陽家不見得就還能出個外交部長!”寧琬道:“這些事誰說得清楚呢,說到底都是命裏注定的。”葉赫少薇道:“我偏不信命,什麼叫命裏注定?命裏注定了女人該安分守己那怎麼在英國有女王執政?清朝不是還有個慈禧太後嗎!”

她說到“慈禧太後”滿屋子的人都安靜了。文瑾知道他們家的家世淵源所以並不插嘴問話。葉赫少薇道:“女人也有自己的才華,隻是沒機會展現出來罷了,公平競爭的話不一定會輸給男人!”她這話文瑾極為讚同,同有出國留學的經曆,骨子裏都認為現在對女人的認可是一種不公平的現象。她們渴望有機會讓自己大展才華,不安分的血液流動著喚醒大腦深處的謀略意識。

二夫人道:“將來總是要嫁人的,難道你丈夫能受得了你比他能幹嗎?”葉赫少薇笑道:“那我就嫁給一個我永遠也比不上的人就好了,到時候說不定他還嫌我笨呢!”她永遠也比不上的人?似乎是個笑話,以她的身份家世有誰是她比不上的?照她的標準那隻能是個英雄人物了。“英雄”這個詞在人們心裏多少帶著點神秘色彩,是一般人所不能比及的。她不會嫁給一般人那就隻能嫁給一位英雄人物了。本來的一句玩笑話被流傳出去並且越傳越廣,所有人都知道葉赫七小姐是非英雄不嫁了!

“看你怎麼辦”二夫人閑閑的看著自己的女兒,是高興也是擔憂,小小年紀說話或許沒太多顧忌,在別人眼中就是不可一世了。她的身份正該避忌才是,反而把自己往風口上推!

葉赫少薇還是一貫的悠閑張揚,她知道自己說過什麼做了什麼,她的優越之處正是別人妒忌的根源,要說要議論隨他們去好了,她隻求自己活得自在逍遙。

連著陪二夫人打了幾次通宵麻將,她有點撐不住了。第二天就是大年,家裏麵又開始忙了。二夫人隻略微坐了坐就回去休息,她挨到淩晨才離開,香蘭給她鋪床,房間裏暖氣開得足足的,赤腳踩在地板上也不會涼。她從浴室裏出來已經是淩晨一點,窗外殘月半留著帶著點淒慘的光,天鵝絨窗簾下麵鋪著厚厚的波斯地毯,橘色燈光讓整個房間都染上一層溫暖的顏色。

武田開會回來得晚,香蘭都下樓了才跟他碰上。忙帶著上來“七小姐也是才回來,您等等,我去看看。”

昏沉沉的倒在床上正要睡過去,外麵香蘭輕輕敲門“武田少爺來了,七小姐要不要見。”

她已經睡得迷迷糊糊的,隻是下意識說“讓他進來吧”。香蘭客氣的關上門,武田站在床邊靜靜的看著她,她一下子就醒了——他身上的煙味和風雪的味道。

“怎麼這時候來了?”幾天沒見到武田她還有點不適應一下子他就出現在自己麵前。看他一臉倦容明顯又是通宵會議才結束,他們總是挑這種時候開會!

武田在旁邊沙發坐下,一臉倦容。無力的靠在沙發上看著她,嘴角拂過一絲笑意。連著開了三天的會他很累了,還是很想見到她。她也是十分沒精神,最近又玩到很晚吧!開會的時候鬆本參謀長告訴他們軍部新定下的文件中明確指示軍官不準參與任何跟軍事有關的交易活動,不知道是不是針對他,他心裏的一根弦一下子就繃緊了!他渴望見到她,似乎隻她在自己身邊就能讓自己定下心來。他們在一起經曆過許多事,她知道他的全部,沒必要把她拖進這件事裏麵來!走出軍部那一刻他就決定了立即回上海跟宮本商議如何處理日本那些貨,最後再回來看看她,想看看她,他詫異自己居然也有舍不得的時候。“怎麼了?”葉赫少薇已經起身了,胡亂披著件大衣坐到他身邊“看你這麼累,休息一下吧,我讓廚房煮點吃的來。”甜甜的在他臉上吻了一下,她赤腳踩在地板上就要去開門。武田伸手拉住她,把她抱回床上去“怎麼還是這樣,不冷嗎?”

她才睡過的床自然帶著體溫在上麵,被子裏有她身上香水的味道。拉著他的手,葉赫少薇驚異從來不知道原來武田這麼瘦,手上居然能摸到骨頭。細細的手指像雜亂無章的木條,咯得她手心疼,卻還是忍不住要緊緊的握在手裏。

“累得很”他說“什麼都不想吃,你睡吧。”

他就坐在窗邊陪著她,看她偏著頭睜眼看自己,眼中帶著水汽,小鹿般澄澈。他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看著他,那時候奶媽牽到麵前說“這是哥哥,叫哥哥”她偏著頭看他,咧著嘴笑小聲叫“哥哥”,他覺得十分無趣,對於那種澄澈被看穿的眼神卻無能為力。

“哥”她突然叫他,側身抱著她一起躺下,都不說話了,兩人心裏都帶著想說的卻又不願破壞這一刻的寧靜。她在書上讀到“夕陽無限好”,問了國文老師才知道含義,吉美說隻是普通的一句俗話,她卻十分有感觸。黑暗裏被他攬在懷裏抱著,周圍都是細細的煙草味道,她也抽煙所以不覺得難受。一張床兩個人睡都顯得綽綽有餘,她偏偏要跟他擠在一起,相互取暖般粘著對方。她突然想看清楚他的樣子,隻能憑借月光在黑暗中慢慢勾勒。

天亮得晚,老媽子一早就忙著給各處送水伺候了。香蘭在外麵低聲請示什麼時候去給二夫人請安,大年初一早上她去晚了,這次不能再晚。葉赫少薇隻輕聲讓她先出去,武田在旁邊睡得很好,想必這幾天都沒休息過,在上海的時候他也是通宵看文件,第二天早上開著台燈趴在桌上就睡著了。輕輕的把搭在她身上的手拿開,武田還是保持著側身的姿勢,她枕在他手上睡了一晚上!

換好衣服出來,武田也醒了。她化妝梳頭,鏡子裏看見他就甜甜的對他笑。武田一隻手搭在肩上幫她戴珍珠項鏈,那還是她母親送她的,大小均勻的二百八十八顆珍珠穿成一長串,據說是宮廷中流傳出來的珍品,已經無從考證了,因為她喜歡,平時穿衣服都會拿出來佩戴。

武田幫她戴好珍珠,伸手在她脖子上捏了捏,鏡子裏兩個人都是淡淡的,看不出任何表情,他臉上還有些倦容,她因為化妝已經容光煥發了。他在看她,她笑了一下,從來不覺得冬天如此難受,暖氣似乎沒用了,脖子上的珍珠結成冰塊凍得她渾身發涼,隻聽見他淡淡的聲音“我要回日本去一趟,時間不定,可能很快就回來,也許??????你等不到我;上海那批貨快丟了吧,不要給自己惹禍!”

他的聲音還是一貫的漠然,就像在對下屬交代事情一樣。很慢,很靜,隻聽見座鍾滴答滴答的走著,突然“咚咚”敲了七下,七點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