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聯姻 靜芝的焦慮

葉赫少薇從花園口的汽車上下來,貂皮大衣配著三寸高跟鞋,帶著皮手套的手上並沒有拿著什麼東西,身後兩個女擁提著幾大包紙袋,再後麵男傭抱著個紙盒子謹步跟著。見到靜芝她一點不奇怪,停下來站在幾步遠的地方微笑著叫了聲“歐陽小姐”,隨後徑直走了。幹冷的早上有點陽光,水泥路上濕濕的像是雪化了,她以為自己得到了應有的一切,突然感覺其實什麼也沒有。空空的就像雪化過後的公路,還是幹淨的!

慕容昭聽說葉赫少薇去了上海連說該死“早知道七妹妹在就該等著一起回來的,一個女孩子單獨上路多不安全!”他稱葉赫少薇“七妹妹”,極力做到兄長的樣子去關心她,葉赫少薇隻是笑了笑,說:“那倒不必,我喜歡獨斷專行,有人跟著反倒不自在了。”她回房換了衣服,金紋織錦旗袍搭著白狐坎肩,腳上還是慣有的三寸高跟鞋,踩在地板上蹬蹬的發出一串清脆的聲音。此時她坐在沙發上側目看他們,隨手點煙,笑著聽他們說話;玻璃煙灰缸原本是預備男客抽煙擺上的,慕容昭身前的一個十分幹淨,葉赫少薇悠閑的把煙灰抖了抖“抱歉了,昨天沒睡好”。如此失禮的舉動在她做來理所當然甚至有些霸道的必然,她獨自跟客人們交談著,沒有長輩的約束應該是活潑的,她卻十分冷靜,優雅的抿了口茶水,沒抽過幾口的香煙已經掐滅了。

她隻需要提神並不是完全依賴,這點舉動已經被靜芝看在眼裏,漠然的在心裏建造出一堵牆將她們隔離開,她不喜歡煙味,即使慕容昭抽煙也盡量不在她麵前。房間裏的煙味讓她覺得不自在,慢慢踱到窗邊呼吸空氣,窗台上一株玫瑰開得正妖豔,許是下雪,天上還是陰沉沉的,玻璃上反襯出房間裏的一切,她想找到慕容昭的影子,看到的隻是葉赫少薇妖嬈的側影。

第一次在別人家過年,所有人都忙碌著隻有她無所事事,每天早上在花園默記課文然後去二夫人那裏陪著說笑,下午跟少奶奶們打牌,一直到晚上一定時候才又回去睡覺,模式化的生活讓她覺得她已經是葉赫家的少奶奶;慕容昭每天跟葉赫少琦在一起偶爾也到她們那裏看她們打牌,兩個人很少有時間說話了,雖然住的近,往往是他在她出門前先出門回去以後才回去,她就像等待丈夫的怨婦般被扔在少奶奶堆裏麵,她感到幾分害怕,人的新鮮感很快就會過去,萬一在他對外宣布他們訂婚的消息前他就對她厭倦了,那麼他們該如何相處?他或許還能一笑而過的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可是她呢,她一個女孩子要叫人家怎麼看呢?

趁著沒事,她給家裏寫了一封信,其實是寫給她哥哥的。她把她跟慕容昭這幾個月關係的變化在裏麵詳細陳述了,最後要他哥哥找個適當的機會在她母親麵前說出來,也可以先吹吹風等她回去再說。她不知道慕容昭準備在葉赫呆多久或者還有什麼安排,她想等到年過完了就匆匆找機會讓慕容昭陪她去一趟上海,她母親還在舅舅家裏,或者她自己去也可以,她要親自把這件事告訴她母親。

信寄出去她又後悔了,萬一家裏已經給她訂了親或者她母親不喜歡慕容昭那怎麼辦?她從小接受的教育告訴她應該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她已經把一顆心完全都給了他,除了他不知道還能再交給什麼人。萬一他變心了呢?外麵的誘·惑太大而他們又沒有正式的公告,口頭上的承諾他隨時都可以反悔的。

這天慕容昭回來得早而她又沒去打牌,兩個人難得痛痛快快的說幾句話。她要他陪她回家去一趟,慕容昭爽快的答應了。她的意思並不隻是簡答的回家,她要他正式向她母親提出求親,話說得極其委婉,慕容昭有點遲疑,靜芝道:“我不過要你向我家裏麵說明白,有什麼不對的!難道這話不該對我家說對葉赫家就該說了!”慕容昭道:“我是要去你家也不急於一時呀。”靜芝急了,生氣道:“那你出去吧,別跟我說話了。”慕容昭轉身就走,靜芝一個人呆著把這幾天的事反複想了一次,她並沒有什麼做錯的地方,相反慕容昭倒是常常對她避而不見,他果然變心了!她難過極了,自己一腔付出就得到這樣一個男人,她有什麼對不起他的地方要他這樣戲弄她!他反悔了她又有什麼臉再跟著他在這裏呆下去!

一個人呆了幾天始終不見慕容昭來哄她,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葉赫別墅裏到處都人來人往,官太太們來了一撥又一撥,二夫人忙著接待早不找她打牌了。她獨自呆在房間裏看書看指甲,她想立即回家去,一想到那封信她哥哥已經收到了又軟弱下來,這個時候回去除非跟慕容昭一起,不然她是沒臉進家門的。

她在房間裏坐到下午方才想起約了寧琬,起身過去,大廳裏就聽見一陣笑聲,男男女女夾雜著想必有不少人。樓上早就擺好了麻將,寧琬拉著雅芙、白含煙下方坐著葉赫少珣,葉赫少琦在旁邊看他們碼牌,伸手向白含煙說:“別打這個”。白含煙嬌笑著在他手上拍了下“誰要你說話了,安靜點。”葉赫少琦笑著走到另一邊抽煙,見她上來就說:“老四你該讓位了,牌搭子來了。”

寧琬見到她猛地笑起來說:“瞧我怎麼忘了,本來約了靜芝的。”白含煙道:“這沒什麼,晚上再打四圈補上來就是了。”

葉赫少珣準備起來讓她,靜芝忙說:“不是,你們玩吧,我是自己閑得無聊了才來走走的。”葉赫少琦含著煙看了她一眼,靜芝又像說錯話似的解釋道:“回去還要考試,我這幾天看書頭都昏了,走走換個腦子。”她想葉赫少琦肯定要問她怎麼慕容昭沒陪她,連忙用“自己忙”這個接口推搪過去了。葉赫少琦隻是笑了一下淡淡的沒說什麼。寧琬說:“跟你打牌老是吃虧,換珈珈來好了。”雅芙道:“你怕贏他的錢,珈珈輸了他難道就不給錢了?還不是左手進去右手出來。”白含煙笑道:“還是大姐比喻得好,這話真切!”

她站在旁邊看他們打牌,始終不見慕容昭上來。一屋子人說說笑笑唯獨她是外人說不上話。葉赫少琦問他們要哪些年貨好讓人去辦,白含煙道:“家裏什麼沒有,要你來熱心腸!”葉赫少琦道:“你今天手氣好怎麼,說話這麼橫。”他和白含煙從來是這樣的方式交流,一屋子人早就習慣了,靜芝以為他們要吵起來恐怕沾惹到自己身上,隻是微微坐了坐就找借口下樓。花園裏還堆著雪,地上結著冰走一步差點摔倒。她沿著回廊慢慢踱著步子,到處都掛著紅燈籠以示喜慶,她想起第一次來的時候白含煙拉著她的手也是這樣穿過回廊去二夫人那裏,那時候她還是焦點,但是一瞬間就被取代了。他們讚美她,但是她始終敵不過另一個被他們捧在手心裏的人,畢竟是在別人家裏麵,寄人籬下什麼都要看顏色行事,她想到自己家裏,這時候她母親正該坐在大廳裏主持一切,而她也一定是站在母親身邊幫著打理,每次來客總是誇她“大小姐好人才”、“大小姐好學問”,現在,這些榮譽再也沒有了,再不會有人注意到她。她感覺十分厭惡這個地方!葉赫家的年飯吃得比別處不同,女傭從年三十早上就開始帶單獨布置的餐廳裏鋪桌子擺設碗碟,下午大帥先帶著家裏人到四樓佛堂向列祖列宗靈位磕頭祭告,葉赫少瑒和葉赫少薇才回來特別站在一旁等到單獨磕頭算是這些年不在家裏盡孝對祖先的一種補償。祭拜完畢以後大帥才帶著到餐廳去,三張桌子次序擺放好,大帥帶著二夫人做一桌,上位空著給死去的大太太,下位給沒來的三夫人。旁邊葉赫少琦兄妹四人單獨一桌,另有一桌給少奶奶。慕容昭被葉赫少琦拉過去一桌喝酒,靜芝隻能跟少奶奶們一桌。文瑾不在,不然還是要挨著寧琬的。

大帥吃了會兒叫葉赫少琦過去跟他喝酒,葉赫少琦就陪他喝了幾杯中間說了些笑話逗得大帥沒撐住笑得把酒差點噴出來。二夫人也抿著嘴直笑。葉赫少琦使了個顏色,葉赫少珣也捧著酒杯過來敬酒,後麵葉赫少瑒拉著葉赫少薇都來了。二夫人道:“你們這幾個孩子盡胡鬧。”大帥高興說沒什麼接過來全都喝了,又讓再滿上。白含煙道:“看他們玩瘋了,咱們也去湊湊熱鬧才好。”寧琬說不好怕惹事,雅芙道:“怕什麼,大節底下惹出事來我扛著。”說著第一個起身端著酒杯也過去了。葉赫少薇見姐姐過來,忙說:“大姐也要灌爸爸一杯呢。”雅芙道:“我不止要灌爸爸,還要灌你呢!”葉赫少薇道:“我不用你灌自己知道喝。”她手裏本來是半杯葡萄酒,見雅芙拿的是喝中國酒的白瓷杯子就把大帥麵前那瓶茅台拿來換了個空杯子給自己漫漫的倒了一杯仰頭喝了下去。雅芙不盡興又給她倒了一杯,她也一飲而盡,幾杯過後二夫人怕撐不住忙叫別喝了“小孩子哪裏能喝這麼多”,大帥說:“讓她喝,喝完了再叫拿上來,這些東西家裏麵有的事。”說著也給葉赫少琦他們倒滿酒要他們都喝掉“這才是我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