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兵車行 102 君恩不圖報(3)

次日清晨,外麵起了一層薄霧,民宿門前靜靜停著一輛馬車,正是清嘉一直乘坐的那輛馬車。馬車後麵,站著兩匹駿馬,一白一黑,一身灰衣的徐然正在整理馬鞍。

為什麼隻有兩匹馬?

看這架勢,怕是因為邱辭風清身負重傷,騎不了馬了!

很顯然,楚奕也沒料到眼前是這樣一種狀況,雖然,他依舊保持著悠然自得的神色,但眼底卻劃過一絲黯淡。

“他們……沒事吧?”楚奕眯眼淡淡問站在遠處的徐然。

“內傷太重……”徐然話未落,便被楚奕一揚手,截斷了話,楚奕眉微擰,淡淡問道:“若是如此,何不留下來休養一段時間?”

清嘉走到他們麵前,笑道:“他們身份特殊,怕是不能在路上耽擱太久!”

楚奕點頭,略帶擔心道:“也對,我就是擔心馬車太顛簸,他們受不了!”

清嘉道:“他們做事素來有自己的分寸,你我又何必擔心?”

徐然依然埋頭整理馬鞍,頭也不回一下。“你說的沒錯,所以請七爺和我們一起匹馬吧!”說著把韁繩遞到楚奕手裏,轉身要走。

楚奕忙叫住他。“他們人呢?”

“在馬車裏!”徐然平淡道。

楚奕徑直走到馬車麵前,緋衣隨風飄,偉岸的身影,怒氣顯著。

“阿辭,你還好吧?馬車這般顛簸,恐怕對傷勢不好,況且子真現在政局暫穩,你可不能出什麼事啊?”楚奕站在馬車前,溫聲問道。

“你說的沒錯,可是風清身份特殊,行程不容耽擱,隻好將就著趕路了,楚七,也隻能麻煩你騎馬了!”馬車的簾子低低垂著,看不到邱辭的身影,隻聽到他溫雅淡定的聲音從馬車內傳了出來,伴隨著幾聲輕輕的咳嗽。

楚奕勾唇笑了笑,道:“昨晚的事,實在是你們太衝動了!”這節骨眼上打成這樣,還不知道是什麼目的呢!

馬車裏的邱辭似乎歎了口氣,輕聲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楚奕點頭。“好吧,你好好休息!”

邱辭道:“麻煩跟尊夫人解釋一下!”

楚奕一愣,笑道:“昨晚嘉兒說話有些重了,你們千萬別放在心上!”

邱辭未再說話,隻發出一陣低低的輕咳。

楚奕眸一轉,望向徐然,道:“你駕車?”

徐然點了點頭說道:“自然,別人我不放心!”

楚奕眸光一陰,斜了眼徐然,沒說什麼。

清嘉從馬車後麵走過來,手裏拿著一紙袋的酸梅。楚奕便問:”這是什麼?”

“一些點心!”清嘉隨意道。

楚奕點了點頭。“時候不早了,上車吧!”

徐然走到清嘉旁邊,拉過她跨在手臂上的包袱,淡笑著說道:“快上車吧,你不消失,敏兒是怎麼也不會出來的!”

徐然口中的‘敏兒’二字叫的極為親切,清嘉錯愕,他們什麼時候熟稔到這個程度了。

偷偷的對徐然眨了眨眼,表示鼓勵,徐然臉一紅,轉過頭去。

楚奕拍了拍清嘉的肩膀,笑道:“胡鬧!昨晚沒說好到馬車上在眯一會兒,覺得悶了就叫我,我騎馬帶你走一會兒,應該沒事!”

“嗯!”清嘉用力點頭,在楚奕的幫助下上了馬車。

楚奕剛欲轉身走,她又回過頭來看著他道:“這怎麼睡呀!”意思是裏麵有兩個大男人,我可睡不著!

楚奕攤了攤手,沒說話,清嘉看著他好久,才放下車簾。

這時,鳳敏騎著馬從馬車後麵過來,楚奕對她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鳳敏白他一眼,基本無視。

“徐然,出發吧!”扔了一大包東西給徐然,鳳敏直接策馬在前。

徐然接過包袱送進馬車裏麵,揮鞭跟在鳳敏後麵。

馬車裏,邱辭風清一人坐在一邊,邱辭低頭端詳著手中的紫簫,風清則閉目養神,清嘉想也不想到風清旁邊坐下來,輕道:“風清哥哥,你的傷——”

“無礙!”風清眼未睜,冷冷吐字。

清嘉一愣,微微點頭。

“昨晚,你做的很好!”邱辭忽然說話。

清嘉轉首,仰視著邱辭,說道:“謝先生成全!”

邱辭微微一笑,單手緊握著手中的紫簫。“舉手之勞!”

清嘉咬唇低下頭來,心底苦澀,不知該說些什麼。

昨晚一戰,他們完全可以簡單應付,可是兩個人偏偏是真槍實劍,沒有一點保留。

幸好他們是勢均力敵,誰也殺不了誰。

風清動了一下,從懷中拿出一個黑色的藥瓶遞到清嘉麵前,清嘉問也不問便接過來放在包袱裏。

邱辭眉一挑。“你知道這是什麼?”

聽見他的聲音,清嘉不由緊張,雙手緊緊交握著,努力笑道:“必是風清哥哥給我配的安胎藥了!”

風清勾唇笑,看著邱辭,邱辭白他一眼,突然胸腔一動,捂著嘴咳一來。

清嘉臉色一變,忙撲過去扶著他。

邱辭未料到她這個動作,當即一愣,但也及時接住了她,由於動作太大,他胸口上的傷口很榮幸的裂開了,突如其來鑽心般的疼痛,邱辭皺了皺眉,低聲對著清嘉道:“怎麼了?”

清嘉全身一僵,愣愣的說不出話來。

邱辭微微一笑,半寵溺道:“沒事就快起來!”

清嘉一聽,‘嗖’的一下跳起來,腦袋正好碰到邱辭的下巴,邱辭忙伸手按住她,清眉緊皺。“先生,你沒事吧!”感覺到他的不適,清嘉忙坐起來檢查他的傷口,一點也沒發現自己就坐在邱辭的腿上。

風清歎了口氣,捂著胸口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來。

清嘉目光始終不離邱辭,終於看見他的胸口綻放一朵深紅色的花朵,分外刺目。“先生!”她驚叫。

風清艱難的抬手捂住她的嘴,在她耳邊道:“小聲點!”楚奕就在不遠處,她如此大呼小叫的,不是存心想讓楚奕知道昨晚的事情隻是個大烏龍麼?

清嘉指著邱辭,匆匆點頭。

風清冰冷的眸子對著她的眼,又看了看邱辭,無奈的搖頭,邱辭隻是苦笑。

風清道:“幫他換藥!”

清嘉一愣,雙手伸到他麵前。“我什麼都沒有!”

風清看著她的臉,癡癡笑,這個樣子的她,很少見。抬起玉指,指了指清嘉旁邊的包袱,道:“藥和衣服都在裏麵,麻煩你了!”

清嘉才不理他,一把拿過包袱,直接拿出裏麵的傷藥,坐到邱辭身旁。

邱辭隻把玩著手裏的紫簫,不曾抬頭看她。

清嘉猶豫了很久,終於拉著邱辭的衣服道:“先生,你不介意我……”

邱辭轉過頭來,鼻尖擦過她的臉龐。“不介意!”

清嘉紅倏地紅了,捂住被他鼻尖擦過的臉,腦中一片空白。

“清兒,你快點?”坐在旁邊的風清見她坐在那裏一動不動,有些急了。

清嘉一驚,反過神來,轉頭一看邱辭白色如一張白紙,騎在車壁上,似要昏迷了。

“先生!”咬著唇叫了一聲,忙去解他的衣服。

趕車的徐然似乎知道裏麵的情況,不動聲色的減慢車速。

清嘉並不曾給人包紮過傷口,這次對象又是邱辭,自然是手忙腳亂,風清坐在一邊細心指導,半個時辰下來,終於處理的差不多,隻是這是邱辭已經昏迷過去。

風清說他沒事,她便也沒那麼擔心,小心的讓他的頭靠在自己肩膀上。

聽著他微弱的呼吸,終於還是忍不住哭起來。

風清早已累,根本沒精力去安慰她,也靠著車壁沉沉睡去。

有兩個重傷病人,馬車自然行駛的很慢,整個隊伍便也很慢。

隊伍前進了一天一夜,終於過境到了索國。

經清嘉的精心照顧,以及風清絕對高明的醫術,一日下來,兩個人的傷勢皆好轉。

從子真到珠月,中間必須通過索國,所以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了,他們即將麵臨著難以預料的危。

她們一行人一路向東行了半日,穿過濃密的叢林,越過湍急的河水,在午時,到了一座山脈腳下。

邱辭說這座山叫昆侖山,因其山勢險峻,常有野獸出沒,所以很少有人到山中砍柴狩獵。

在山腳下仰望,隻覺得群山巍峨,草木蔥籠,雲蒸霞蔚。整座山脈,就好似名家手下的丹青名畫。

鳳敏似乎對這裏十分熟悉,派人將馬匹馬車寄存到山腳下的一處客棧中,便帶領他們直接上山。

一下馬車,清嘉就和楚奕溺在一起,便也沒有辦法了解到風清、邱辭的傷勢。

“我們為什麼要上山?”清嘉問道。

楚奕道:“徐然說,這座山在索國也子真的交界處,基本無人管,因而他們打算讓我們住在這裏!”

“真的麼?”清嘉喜形於表。

楚奕眉微蹙。“你很喜歡這裏?”

清嘉點頭。“這裏看上去要比梅林美的多!”

楚奕抱著她。“是啊!”他記得,清嘉最喜歡的就是這樣,遠離塵世,過著隱居的生活。“可是我不知道,這裏能讓我們呆多久!”

清嘉停下腳步,抬頭看著他。“七哥你還沒有死心麼?”

看她的表情,楚奕一愣,轉頭不看她的眼,半開玩笑道:“什麼還沒有死心?”

“令牌你還沒有還給我!”清嘉一聲道。

“這個……能說明什麼?”

清嘉笑:“現在的你讓人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