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眼滿臉警覺的厲挽瀾和陸流雲，沈兮放下手中書卷：
“請在下一道？”
“對。”小廝低眉順眼，很有禮貌：
“也不單單請先生，今日府中所有人都會聚集主院的醉花陰廳，嶽夫人和蕊小姐也會去。”
“行，容我先換件衣裳。”
借著換衫功夫，沈兮飛快安排陸流雲跟自己一起去醉花陰，半夏留在永清院，此院後麵的花園和外麵相連，萬一發生點什麼，適合跑路。
同時，厲挽瀾則悄悄出府，帶領暗衛們隨時準備接應。
畢竟是老虎嘴裏討生存，三人都有些嚴陣以待。
不想半夏現在就開始心緒不寧，沈兮笑問：
“穿哪件衣裳好看？”
“哪件都好看。”
半夏強打起精神，從衣櫃裏取出一件月白折枝紋錦袍：
“這件吧，王……九爺一貫喜歡穿的顏色。”
她們早有約定，不得不提到司不遇時，用“九爺”代替。
想起他，心情難免柔軟。
沈兮伸手接過那件精致的錦袍，安慰道：
“不必擔憂。你要記住，危機的另一方麵，也是機遇，若我能取得慕容凡信任……”
“奴婢明白的。”
意識到自己總讓主子來安慰自己，半夏咧嘴一笑，生機勃勃的蓬勃在眼底流瀉，“隻不過先前跟著主子安穩日子過太久，如今時不時來一出前途未卜之事，有些不習慣。您放心，奴婢無事，有他們在，咱們肯定安全呢。”
領著陸流雲，沈兮來到醉花陰。
主院是慕容凡的起居院落，占地比任何一個院子都要廣闊，走到醉花陰時，裏麵熙熙攘攘聚集不少人，宮燈盞盞下放眼望去，頗有幾分衣香鬢影的味道。
慕容蕊正在引頸四處張望，看到一襲白衣的她，飛快歡快跑過來：
“未能親自去永清院迎兄長，請兄長見諒。”
“說什麼胡話。”
沈兮輕笑，“你是主我是客，何況王爺已派了人過去，今晚這是……”
“每年小年夜，父王都會召集府中所有人一道用膳，算是闔家團圓。”
粉黛輕施的慕容蕊翦瞳秋水，明眸善睞，映襯著身上淡青色錦袍，清麗脫俗的好看，“兄長知道的，到真正的年關，父王暫居攝政一位，多半時間要在宮中宴飲的，包括年三十。”
“明白。”
說話間，一道溫和男音從身後傳來：
“這位……不是沈公子麼？”
是慕容晨！
沈兮心中咯噔輕響，情不自禁想起懸壺堂的沈智和那場截殺及大火。
慕容蕊甜甜一笑，行禮：
“晨哥哥，羽姐姐。”
映入眼簾的，是一身寶藍色圓福紋的慕容晨，還有盛裝而來的慕容雪。
這是沈兮第一回看清楚慕容雪的樣貌，和慕容晨有五六分相似，因此眉眼間既有男子般的英氣，亦有少女柔媚，氣質相較那些弱柳扶風的女子，既特別又出眾。
沈兮拱手：
“原來是晨公子，在下失禮。”
“當日醉風樓，沈公子一擲千金，令本公子記憶猶新。”
沈兮入府，在慕容晨的預計當中，從第一天開始，他就迫切想去永清院瞧瞧，隻是明顯沒有合適借口，今晚第一回見，他的心在胸膛裏擂動如鼓，好像又回到……
又回到好久在宋京，自己在順勢扣住她的手！
眸色不由得深邃，慕容晨侃侃道：
“沒想到沈公子還懂醫術，當真令本公子刮目相看。”
“晨公子過獎了。”
對一個深淺難測的人，話越少越好。
隨意寒暄幾句，沈兮朝慕容蕊投去輕輕一瞥，小姑娘很上道，立刻喊他去入座，說管家將沈兮的座位安排在她的後麵。歌舞已起，相比宋京飲宴愛用的悠揚纏綿曲調，這裏的樂聲歡快活潑幾分。
示意沈兮落座，慕容蕊蹲在他身旁低問：
“兄長不喜歡和晨哥哥說話？”
“……”
小丫頭還挺敏銳，沈兮平靜搖頭：
“在下素來喜靜，每到人多之處耳鳴頭暈，唯恐唐突令兄。”
“不會的，晨哥哥還算挺好說話，隻不過先前有些荒唐，對了……”
“咱們又見麵了，沈公子。”
邪魅含笑的聲音打斷慕容蕊，兩人一側眸，眼底俱被獵獵紅衣刺到，比女子還貌美幾分的慕容羽翩翩走來，端的是唇紅齒白，雙目流光，便是和慕容蕊並肩一處，顏色也不遜分毫。
暗歎今日牛鬼蛇神聚齊，沈兮堆笑打招呼，覺得腮幫子今晚都得笑僵三分。
更讓沈兮沒想到的，慕容羽的座位，居然就在她身旁！
這時，慕容凡協同王妃李明雅一道入內。
男的魁梧冷峻，女的雍容華貴，單從外表看，兩人十分登對。
繁文縟節後，嫋嫋絲樂再起。
少頃，慕容凡威嚴開口：
“今日小年，看到你們都還好好活著，本王心甚慰。又一年過去了，來年的情勢或許會更好，也不排除更壞，不管何等境遇，你們是我慕容凡的女人和兒女，希望你們都能記住本王平日掛在嘴上的話：
寧可站著死，絕不跪著哭！”
“……”
這特麼都什麼祝酒詞？
沈兮滿頭黑線。
不過瞧包括嶽倩在內的所有人都一副習以為常的神色，就知道，大概年年都是雷同的幾句。
或者風格類似的幾句！
難怪府內要鬥得亂七八糟，有這麼好鬥的父王教導，能不好勇鬥狠嗎？
正瘋狂吐槽，隻聽慕容凡又道：
“一飯一食來之不易，本王習慣在吃飯前解決所有事。來人，將那賤東西帶上來！”
眾目睽睽下，一個口裏被塞著髒抹布的中年男人給鎧甲護衛拖拽上來。
大概就是那個名叫福才的了！
猶視死物的盯著他，慕容凡將目光投向人群中的汪氏：
“你來說說，此人究竟犯了何等大罪？”
“是。”汪氏今日裝扮並不出挑，像是刻意低調：
“王爺容稟，妾身查到近日府中傳得沸沸揚揚的流言，便是他第一個散播。”
“什麼流言？”
“嗷嗷嗷……”
被摁在地上的福才衝慕容凡大喊。
見他看也不看自己，轉而衝向李明雅嗷嗷，臉上掛著無窮無盡的恐懼。
所以，福才是李明雅的人？
沈兮摸著下巴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