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一次沒來過

禪位旨意一出,禮部很快擬好祭告天地和祖廟的禮製,擇選二十八為新帝登基良辰。

原慈安宮修葺後,更名為逍遙殿,文帝遷居其內,正式成為頤養天年的太上皇。自此,大宋翻開新帝新局麵的一頁,晉、涼和周聞風而動,送來慶賀國書,紛紛表示待新帝登基,將遣使團來賀。

所有這一切發生,沈兮仍在昏迷當中。

沈墨能夠出現的時間有限,但依枯骨所見,他確實算有兩把刷子——

那晚被帶去如意院,他能夠停留的時間已不多,聽介紹完情況,又縈繞到沈兮手腕處聽了脈,他匆匆告訴枯骨一套金針療法。

此針法專門針對心脈摧毀之症,再加上沈兮在東廂留下的護心丸,三天後,脈搏趨於平穩,再不是好像隨時要斷氣的模樣。

之後,每三天沈墨會通過玉盒出現一次。

進入四月中,沈兮的脈象基本趨平穩,偶爾也會醒來。

但醒來的時間,全都很短暫。

當然,更短暫的是沈墨每回出現的時間。

枯骨注意到,相比那晚在天牢的氣焰,往後他每回出現的時間都縮短,這讓人不得不懷疑沈墨的出現其實也受一些未可知的因素限製,每回出現其實也會削弱他的能力,所以能夠停留的時間才會越來越短。

不過,涉及到腦電波什麼的,唯一能和他聊的沈兮還在昏迷,隻能瞎想。

暮春時節,槐花尚盛。

這日,伍慧拎了袁氏親手做的槐花餅過來探望。

劉姝和周謙一道前來,隻可惜,往日歡聲笑語的如意院安靜得不成樣子。

劉姝注意到,姐妹兩也是蔫蔫的,如霜打的茄子。

借著去廚房請教手藝的由頭,劉姝將半雪拉去後花園繁茂堆綠的榕樹下追問:

“你怎麼了?前幾回我們過來,你們都在說太子妃在不斷變好,一回比一回欣慰高興,今兒這是……發生什麼事嗎?若有,千萬告訴我!太子妃對我有救命之恩,如今太子登基在即,又忙,若我能幫上忙……”

陽光灑落碧葉。

半夏遲疑打量著劉姝的臉,猶豫半晌才悻悻彈開手中樹枝,歎道:

“劉小姐也知太子即將登基,奴婢愁的,便是這。”

“你愁這?”

劉姝不解,“他們二人夫妻情深,視彼此為唯一,皇後肯定是你家主子的!”

“那是之前。”

說起這個,半夏臉上就堆滿埋怨:

“現在,誰知道是個什麼情況呢?皇後是太子妃的不錯,但若太子妃一直不醒過來,六宮難道能空著嗎?而且……”同樣被枯骨下過“禁言令”,權衡的她隻挑一些粗淺的來說,“太子妃昏迷這些日子,太子一次都沒來過!”

劉姝驚愕:

“不會吧,一次都沒來過?”

司不遇對沈兮的深情,她可是一直在看在眼裏,羨慕在心裏啊!

難怪半夏要愁,這……

難不成真是位置越高,人就會變?

半夏捧著一張苦瓜臉點頭:

“是啊,一次都沒來過,可能……太子也可能在後悔當日不該帶太子妃去捉鳳錦之,但事情已發生,太子妃也在好轉,他心裏總得跨過去這道坎對不對?劉小姐,您的身份與我們這些奴婢屬下不同,能不能找幾個機會……”

“交給我!”

劉姝也覺得這件事很嚴重,一出府,忍不住就跟周謙嘀咕。

並不知當日真相的兩人一合計,決定先回尚書府跟劉姝父親打聽今日司不遇的行程,不管如何,都要和他親自麵談一回。

誰知道,兩人一直在宮門前等到入夜,司不遇還是沒出宮。

直到亥時,兩人才看到姚青獨自出宮。

周謙鬱悶壞了,忙上去問他:

“太子呢?”

“南方傳來不少汛情邸報,殿下今晚不會出宮,我回去給他取點東西。”

“……”一聽就是避而不見的借口,周謙不高興道:

“那你去通報,說我和劉小姐要見太子,請他務必撥冗相見!”

說到最後,已帶上了若有若無的諷刺意味。

回頭看了眼巍峨宮牆,姚青靜靜搖頭:

“周公子請回吧,殿下今晚不會見任何人。”

“什麼叫任何人?我是任何人嗎?”

事關自家兮哥,周謙也顧不得什麼尊卑有別,擼起袖子開始理論,“我可是太子妃的兄弟!太子什麼意思,這是眼看要登基就打算和我們這些人撇清關係嗎?我告訴你姚青,今兒他見也得見,不見也得見!”

“周謙!”

宮牆重地,劉姝忙拉住口無遮攔的男人,委婉道:

“姚青,太子真忙到見我們一麵的時間都沒有嗎?”

“是,還請劉小姐和周公子不要為難我們這些當差的人。”

姚青的馬,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臨走前,他還吩咐城門守將,假如有人在此喧鬧打攪到皇上和太子,可按律法處置,聽得周謙恨不得追上馬匹將他狠狠揍一頓。

兩人都隻會一點三腳貓功夫,闖宮想都不敢想,隻好走人。

待兩人離開,宮牆一處騎樓處,紫袍深峻的男人遠眺目送,直到再看不見。

一旁,身穿青色蟒袍的司不染困惑輕問:

“太子豁達聰慧,等她醒,未必不能理解、原諒當日意外,九弟為何……”

“六哥。”

墨發隨風輕揚,司不遇冷淡轉眸。

眸子裏冰封千裏的寒意,讓司不染也為之噤若寒蟬。

生性溫和的他抿抿唇,歎息道:

“是六哥多言。你待她之心,六哥心中清楚,實不該懷疑。”

“我待她之心……”

一絲苦澀的笑在嘴角曳過,司不遇眼前不斷交錯著往日她的笑顏和如今的沉睡——

自己這一生,虧欠最多,莫過於她了吧?

便是奉上所有,也無法彌補當日之錯。

想到這,他收回目光,淡漠和司不染對視:

“六哥還是多花精力留心此番洪訊吧,其它的,九弟自有安排。”

“是。”

目送挺俊寂寥的身影消失在宮牆綠樹間,司不染的眉宇間不由得飄來些疑竇。

他覺得,司不遇似乎變了些。

是開始有帝王威儀麼?

似乎不是這麼簡單。

左思右想找不出準確答案,他輕歎一口,辦事去了。

四月二十八,司不遇正式登基,史稱宋英帝。

按照祖製,太子妃和原太子府中側妃良媛等人都應被冊封,但沈兮還未醒,且文武百官都清楚原太子府並無其它妃妾,再加上南方汛情一日凶猛過一日,天災再度降臨,後宮冊封被有意無意延後。

或許是皇城真有龍氣庇佑,被安置在如一殿的沈兮在五月初醒了。

這日傍晚,半夏照例給她擦拭身體。

平日軟綿綿沒有任何反應的手,忽然用力摳住她:

“不要,爸……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