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無法原諒

“痛……嗚嗚……”

無意識的吟哦在如意院臥房內盤旋,床中,沈兮盤腿而坐,臉色和身上寢衣一般雪白,枯骨和厲挽瀾在用內力替她療傷。姐妹兩伺候在床側,大氣也不敢出。

少頃,半夏抹著眼淚走出去。

門外,姚青和焰紅雙雙蹲在台階上,俱滿臉愁容。

三天了,一想起沈兮當日清晨被抱回來的慘狀,半夏怨念陡生。

她哽咽問:

“你們倒是給我說清楚啊,太子爺為什麼要對太子妃動手?你們不是去捉鳳錦之嗎?怎麼就……這三天,除開那日送回來,太子爺一步都沒踏進如意院就不說,問你們,個個跟啞巴似的,是要急死人嗎?太醫說太子妃內傷嚴重,能不能救回來……”

說著說著,半夏就哭了。

壓抑的啜泣聽得人格外難受,焰紅歎息著掏出一條帕子遞過去:

“別哭,太子妃吉人自有天相……”

“你也用這種話來哄我!”

半夏自幼在沈府,對沈林的混蛋種種見得多,當聽說是司不遇將沈兮打下懸崖,她第一反應就是太子也終於變混蛋了!在她看來,除開自己和妹妹,這些人都是司不遇的人,全和司不遇站一邊。

“忘記當日你從夏州不要命趕回,太子妃怎麼替你細心療傷?”

屋內響起低低對話聲。

姚青見狀,伸手按按焰紅的肩:

“我進去看看,你把知道的都告訴她。”

聽到這話,半夏趕緊擦掉淚水,眼巴巴看向焰紅。

焰紅沒辦法,沉重開口:

“那晚我們各就各位,姚青和我負責在山頂處把守,不知道中間發生過什麼,忽然聽到太子妃喊枯骨救命,姚青和我拔腿就往下跑去,等我們趕到,夜梟和厲挽瀾將鳳錦之製住,但不知道為什麼,厲挽坤和太子爺都朝他們攻擊……”

“然後呢?”

盡管隻是聽聽,半夏也足以想象那晚的驚心動魄。

隻是,太子爺為何厲挽坤鳳錦之站去一邊?

焰紅咬唇看一眼屋內:

“枯骨縱身跳下懸崖救太子妃,索性及時。上來後,枯骨大概以為太子妃死了,大喊她名字……”

接下來的一幕,讓焰紅覺得永生難忘!

枯骨的喊叫沒有起任何作用,粗粗把脈,他忙給沈兮灌輸內力。

這時,被司不遇打得節節逼退的厲挽瀾避開他攻擊,怒吼道:

“沈兮都要死了!你還在發什麼瘋?”

這一句嘶吼飽含內力,震懾住所有人心神,發狂的司不遇終於停下。

他無比艱難的轉身,或許是想起沈兮是自己所傷,爆發出絕望而痛苦的嘶吼,抬手就往自己天靈蓋打去。

厲挽瀾眼疾手快製止,卻聽得被擒的鳳錦之也尖叫阻止:

“不要!”

這時,枯骨暫時渡完內力。

他素來智計良多,將沈兮交給茫然的焰紅,重重一掌擊打在司不遇後頸。

這時,一旁還在對姚青做無謂攻擊的厲挽坤也猝然倒地。

事情的發展始料未及。

考慮到沈兮狀況,枯骨和厲挽瀾商量決定趕緊下山趕回京城。

直到入城,點了司不遇睡穴的枯骨才解開,當聽說沈兮情況危在旦夕,焰紅在那一瞬間,從素來冷靜聰睿的男人眼中看到了明顯的死意。

還是枯骨有辦法,他不知道跟司不遇說了什麼,總算讓他稍冷靜,既沒有立刻殺了鳳錦之和厲挽坤,也沒再做出自毀行為……

半夏心有餘悸,攪著帕子問:

“所以,太子爺其實並不想對太子妃動手?”

“當然啊!”焰紅痛心疾首的擰眉:

“你是沒看到爺醒來的神色,痛苦得隻差立刻去死。”

“那……究竟為何會這樣?”

“我不知道。”

焰紅鬱悶又茫然,“或許枯骨知道,但……這件事暫時千萬不能說出去,因此枯骨要求竇管家對外宣稱太子妃意外跌落才導致受傷,你這幾日沒事就去府中到處轉轉,發現有亂嚼舌根的一律交給竇管家嚴懲不貸,知道麼?”

“知道。”

半夏心裏亂糟糟的。

既有司不遇沒有變成混蛋的欣慰,但也有說不出的擔憂——

難怪這些天太子爺連如意院都不進,他該怎麼麵對自己差點親手殺掉心愛之人這個事實?

還有太子妃,若她醒來,能原諒太子爺嗎?

沒有活蹦亂跳的沈兮,整個太子府宛如被竊走靈魂的軀殼,暮氣沉沉。

太醫們輪流來了又走,走了又來,個個膽戰心驚兩腿發軟,生怕沈兮有個三長兩短,太子全送他們去陪葬。連續蹲守三個晚上,這晚在她脈象稍平穩些後,枯骨交代陸流雲和姐妹兩守著,自己回了如淵院。

院內黑漆漆一片。

濃鬱的酒味,從書房傳來。

推門,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傳來男人嘶啞的詢問:

“她……”

“今日勉強能喂進點藥汁,脈象稍有好轉。”

“哦。”

眼睛慢慢適應暗光,枯骨看到,素日整潔有序、纖塵不染的書房如同遭過賊,亂得不成樣子,尤其是書,被扔得到處都是。彎腰拾起就近的一本,辨出上麵四個字:百草敘。

看來,這幾日他都在沒日沒夜翻書查找,試圖找出醫救沈兮的法子。

隻是……

他內力深不可測,兩掌下去,饒是自己也得好生扛一扛,何況毫無練武基礎的沈兮?

像往常一樣坐去他座椅旁邊的小台階上,枯骨問:

“對她動手,和當日殺齊佑的情形,類似嗎?”

了解如他,當然不會相信司不遇會對沈兮動手,隻有一種可能——

他身不由己。

或者說,毫無意識。

枯骨心細,從鳳錦之那聲突兀瘋狂的大喊和厲挽坤幾乎同步倒地判斷,可能不是秘毒所致。

玉骨般手指間的銀杯哐啷掉下去。

自從清醒就不曾合眼,司不遇睜著一對布滿血絲的眼,嗓音如絮破敗:

“你想說什麼?”

“我懷疑不是秘毒導致。”

“嗬,不用安慰我。”

早在闖宮差點殺掉文帝開始,司不遇就知道,自己終有一天會失控。

隻是他沒想到,這一日來得如此突然迅速,以至於……

他永遠無法原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