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挽瀾臉色一滯。
忍痛穿戴整齊，他按住傷口恭謹彎腰：
“回王爺，臣此番回京，並非皇上密召，而是……為私事。”
“私事？”
額上多了一塊方方正正的白紗布，捕捉到越來越近的雜亂腳步聲，司不遇沉靜覆了覆長睫：
“大將軍鎮守邊境多年，應當清楚規矩，即使為私事，你也得請示聖諭方能歸京。顯然，你這番回來，不管父皇還是令尊都蒙在鼓裏。若旁人問起，大將軍便說接了本王的命令，倉促回京。”
鎮守大將擅離職守私自回城，若被深究，死罪難逃。
司不遇要他這麼說，是把責任攬去了自個兒身上。
沒想到他願意幫這個大忙，厲挽瀾微怔，忙道：
“多謝王爺厚愛！臣向王爺保證，邊境絕不會出岔子，走之前，臣已安排好所有事，兩位副將軍都是跟隨臣出生入死的多年兄弟！另外，隻要私事一了，臣絕不逗留，立刻快馬加鞭趕回去！”
“不用謝。”
攔腰抱起替自己處理完傷口的小女人，司不遇將沈兮輕柔放去之前靠著睡覺的枯葉堆上：
“你替王妃擋了一箭，本王欠你一個人情。”
說著，他小心卷起女人髒兮兮的褲管，看見原本白皙如玉的腳脖子又紅又腫，厲挽瀾立刻感覺到周遭空氣都冷了幾分。
非禮勿視，他趕緊別臉轉身，身後響起男人溫柔的自責：
“都怪我不好，當時在黑霧裏，應該牢牢拉住你，而且又被慕容雪絆住腳！”
“慕容雪？”
靠，感情她和鳳錦之有暗中合作？
沈兮帶著些許醋味兒，輕哂：
“她出現得還真是時候！”
“確實是時候，放心，翻不起什麼浪，出來前五哥欲言又止，應該是使臣被殺找到了一些線索。而且，洛青禾被拿下了！”
黎明的曙光正在升起。
十日之期轉眼又沒剩幾日，想起城裏還有大把的事要處理，司不遇轉身蹲下，輕柔道：
“此地不宜久留，回城再說吧，上來。”
“好！”
爬上他堅實的背時，陸流雲等人找了過來。
笑眯眯跟大家夥兒打過招呼，好久沒有正大光明和自家男人一起的沈兮附去耳畔揶揄：
“王爺大人知道豬八戒背媳婦的梗麼？”
“願聞其詳。”
“豬八戒原乃天庭……”
一行人個個內力精湛，聽力過人。
所以，沈兮含笑壓低的嗓音悉數飄去眾人耳裏，尤其跟在後麵的厲挽瀾。
當他聽到女人歡快揶揄司不遇破相變醜很可能變成豬八戒、而傳聞高冷如仙的昀王居然還溫柔似水說“嗯，隻要你是媳婦，我變成什麼都行”，厲挽瀾聽得麵紅耳熱的同時，忍不住朝其他人看去。
看看其他人是不是和自己反應一樣？
隻是，其他人全是一臉淡定！
難不成他們平日就是這般相處？
他疑惑的同時，心裏又忍不住偷偷的劃過一絲暗羨——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有情比蜜濃的夫妻。
並非每對男女，都如父親和母親那樣兩兩相怨！
留在密林外的烏十郎等了又等，終於看到他們平安回來，籲了一口長長的氣，筆直許久的身子隨之軟在輪椅裏。
注意到這個小動作，司不遇開始相信，他說的那個秘密，或許是真的。
隻是，怎麼會呢？
情不自禁深深看向沈兮如玉雕琢的側顏，他陪她和烏十郎一道坐進馬車。
車廂顛簸。
將她小心擁住，司不遇輕問：
“要不要睡一會兒？”
“睡不著。”
“一會到前麵有茶棚，我讓陸流雲去給你買點吃的。”
“好。父皇真是心狠呢，這麼好看的臉，居然砸得下手。”
“你不是有祛疤良藥麼？再說，大男人身上留點疤不算什麼。腳還疼麼？”
“扭傷挺難一時半刻複原，還有點兒。”
“我給你揉揉？”
盡管對話實在平淡，但架不住兩人蜜裏調油的口吻眼神。
閉目養神的烏十郎忍了又忍，咬牙睜眼：
“你們夠了嗎？這裏還有第三個人呢！”
“……”
沈兮失笑打趣，“抱歉抱歉，忘記烏盟主身邊並無紅顏知己，一不小心虐了單身狗哈！不過話又說回來，烏盟主這回收我的十萬兩是不是得打五折？您看，我差點都被洛青禾帶到不知道什麼地方去，要不是厲挽瀾突然出現，你們說不定還追不上我呢。”
她剛說完，司不遇又涼涼瞟過來：
“烏盟主該不會心裏存了不該存的念頭吧？”
“……”烏十郎氣結。
一個千方百計弄銀子，一個心眼狹小吃飛醋，這兩夫妻妥妥般配啊！
沈兮聞言好奇：
“什麼不該存的念頭？”
“發現你在黑霧中消失，我趕緊往城門追，誰知……”
“王爺！”
胸膛起伏的烏十郎拾掇好個人情緒，不確定的問：
“確定要告訴她嗎？”
這話好生奇怪，懶得去懟當麵都敢說這種話的烏十郎，靠在男人胸膛的沈兮靜靜凝睇過去。
被她這麼一看，本來心存猶豫的司不遇想起兩人約定好的坦誠相對，緊抿的唇鬆開，將之後發生的事原原本本說出來，最後帶著歉意握住她的手：
“當時我要走，就是抗旨，和龐鬆必有一場惡戰。且烏盟主說……”
“他說什麼？”
“他說……”
身體斜斜靠去軟枕上，司不遇瞧見，烏十郎的臉第一回有了緊張痕跡。
想來，之前那回在弑天盟親眼看見沈兮，他也是震驚兼欣喜的吧？
心裏莫名有點酸，司不遇輕道：
“他說無極鬼醫的臉，和你……長得一模一樣。”
“……！！！”
沈兮震駭，忍不住直起身體和司不遇對視：
“長得一模一樣？什麼意思？”
這個問題，烏十郎顯然比司不遇更有發言權。
察覺到兩人視線雙雙投過來，他眼神複雜的接住：
“烏某說過曾得鬼醫襄助，弑天盟內藥泉也是鬼醫親手所設，隻不過，王妃大概一直覺得烏某在撒謊？
嗬，烏某並未撒謊，當時烏某狀況非常糟糕，離入鬼門關隻有一步之遙，得鬼醫親手所救。在此期間，我……無意見過一回鬼醫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