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司楠庭臉越發慘淡,滿腹狐疑的文帝說了句“宣”,大步走向龍案。
他倒要看看,這些人一個個都想搞什麼把戲!老九便罷了,他是受害者,近兩年屢屢立功,這回還差點傷及性命。老五好好封地不去,楠庭又這般著急忙慌,一看就有鬼!
司不遇和司不羈並肩入殿。
虎目定定落在完好無缺的老五身上,文帝勉強朝司不遇擠出一絲笑:
“老九,你傷勢如何?奏報中說你在截殺中負傷。”
“多謝父皇關懷,兒臣已好得七七八八。”
眼角餘光瞥見垂跪的司楠庭,司不遇猜到,這回所謂苟且的局,隻怕又和他脫不開關係。
最後一丁點叔侄血緣親情也蕩然無存,他恭謹請罪,“父皇容稟,兒臣此番賑災離京多日,惦記王妃,故而提前趕回,其餘人明日傍晚估計抵京,屆時兒臣再將此回賑災奏報一並奉上。”
文帝如坐針氈。
你王妃倒在宮裏,可……
怨念瞟一眼老五,他輕和嗔道:
“好男兒誌在四方,你呀,就是太重視沈兮那丫頭了。”
“沈兮乃兒臣結發妻子,焉能不惦記?”
知道狡猾父皇肯定能裝傻就裝傻,早和司不羈議過,司不遇起身,假裝什麼都不知情,“太孫和五哥似乎也有要事向父皇回稟,如果父皇沒別的吩咐,兒臣先回府,當日離京王妃答應過,在府中備下清涼藥膳等兒臣。”
眼神再度掃向壞大事的老五,文帝的八字須一抖又一抖。
眼看頎長如樹的背影轉身,他不得不吱聲:
“老九,你媳婦兒……在……宮裏。”
與其等他回去尋不著人而發瘋,還不如直接告訴!
至少,在禦書房這等肅穆威嚴之地,又有龐鬆在外麵鎮守,他不至胡來。
司不遇墨眉輕揚:
“是老祖宗又不舒服吧?日前她給我寫信,說老祖宗情況不大好。”
“不是,是……”
“九弟!”
靜默良久的司不羈突然匍匐吱聲,高亢悲愴,“是五哥對不起你!沈兮現在在五哥母妃玉林殿的月牙島上,而且……而且外間謠傳紛紛,說……五哥和沈兮做了不清不楚之事!但是,當著父皇的麵,五哥向你保證,五哥不曾碰沈兮一根手指頭,更不曾……”
終於來了!
文帝緊緊扣住龍案,同樣靜默許久的司楠庭卻瞧出兩位王叔是在演戲——
城門口都擁抱了,這會兒還裝什麼互不知情?
他當機立斷的開口:
“皇祖父,孫兒無意間得知一個秘密,事關珍……”
“五哥說什麼?”
司不遇唇畔迸出一聲又輕又冷的笑,聽得文帝心裏也直發毛,他不耐煩抬手示意司楠庭帶會讓再說,尷尬清清嗓子,“老九,你別激動,此事你五哥也是無辜,所有錯都應歸咎於珍貴妃一人身上,你放心,朕自會……”
“父皇!”
朝慪得臉色發青的司楠庭投去冷淡一瞥,司不遇撩袍下跪:
“兒臣不是那個意思!兒臣有足夠的理由相信,五哥和沈兮之間清清白白!”
“……”
高高懸著的心一下落回去,文帝驚訝得嘴都合不攏。
更震驚的,是司楠庭!
他還以為兩人聯手演戲是為彼此博取更大的利益,想不到九叔居然相信五叔清白?
不,下手的可是珍貴妃,他難道絲毫不懷疑嗎?
詭異!太詭異!
想起剛才入殿前看到昏暗中鳳錦之氣喘籲籲的手勢,他又想開口,卻又被文帝將信將疑的打斷:
“你果真相信沈兮和老五清白?”
“是,兒臣絕對相信,因為……”
淡然迎上司楠庭意欲深究的眼神,司不遇拱手道:
“事關皇族隱秘,還請父皇屏退他人,隻留兒臣和五哥向父皇說明。”
“九叔……”
總算逮到機會,司楠庭不陰不陽的譏誚,“這是暗示楠庭乃他人嗎?既是皇族隱秘,別說楠庭如今還是太孫,便不是,也是皇祖父的長孫,兩位皇叔的親侄子,竟有什麼聽不得麼?莫非九叔是想趁楠庭不在從而誣……”
“不是。”
司不遇坦坦蕩蕩,四兩拔千金的說,“而是……你年紀還小。”
文帝很快品出這話的言外之意。
心裏隨之浮現出諸多駭人聽聞的可能,他看向臉紅脖子粗的少年:
“既如此,楠庭,你去外麵等著。你九叔說得對,你還小。”
“……”
司楠庭簡直要被文帝給氣得吐血,可如今他打著純孝的牌子,怎麼能忤逆君威聖言?
陰惻惻剜了眼兩位眼觀鼻鼻觀心的皇叔,他重重甩袖,大步往外走。門口,路福立刻把門關了。即便就跪在門外沒多久的地磚上,裏麵的聲音,竟也傳不出半分!
房內隻剩下父子三人。
給司不羈遞去一個飽含“穩住”和“對不住”的眼神,司不遇啟唇:
“父皇容稟,五哥……自小不喜女子,故而絕無可能對沈兮幹出格之事。”
“……!!!”
文帝差點沒坐穩,但想到司楠庭還在外麵,愣是將聲音壓得低湧如暗潮:
“什麼叫……自小不喜女子?老五,你回答朕!”
“父皇恕罪!”
司不羈深深匍匐下去,嗓音暗啞得像一團被強行包裹的火苗,掙紮著難受,卻又在各處試圖;燎燒而出,“兒臣……不孝,昔日宮裏為兒臣安排教引宮女之時,兒臣便發現……自己……對女子並無任何反應,平日伺候也更願意用太監和小廝……”
他和老九不同,從小深得文帝寵愛,更何況還有個榮寵不衰的母妃。
五髒俱震的文帝久久不能說話,好久才沙啞道:
“若朕沒記錯,當年給你安排的教引宮女和嬤嬤,回稟的是……”
“是兒臣威脅利誘她們回稟,兒臣不敢讓父皇母妃傷心!”
“那會兒怕朕傷心,現在不怕了?你這個……”
隨手抓起硯台砸過去,文帝想罵,一時間,卻找不著合適的詞。
硬生生挨了一記,司不羈嗓音哽咽:
“事關九弟妹閨譽清白,兄弟手足情誼,兒臣不得不說出實情。父皇,母妃憐兒臣甚多,為何要做這種糊塗事,您不覺得這才是頂頂要緊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