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謙如今沉穩不少，笑著將茶盞推過去：
“不是幺蛾子，嚴格來說，可能還算一樁好事。”
這話，沈兮表示嚴重懷疑。
不過，周謙並不知道她換了芯兒，大概很難理解她對沈府那種壓根不想管、可又礙著原主這層身份的心情。端起半雪精心炮製的薄荷茶，她微挑黛眉讓他說說看。也算經過磨難洗禮，沉穩許多的少年溫和道：
“右相厲同，你知道吧？”
“知道，大兒子是威武大將軍厲挽瀾，小兒子厲挽坤，嗬，有過一麵之緣。”
說起厲挽坤，難免想起鳳錦之。
之前，她悄悄讓人放消息，說沈怡在天牢反咬神藥，聲稱神藥害死兒子，定要找鳳錦之討公道！本以為鳳錦之會有所動作，結果，帝師府安靜極了。
不僅如此，枯骨繼續追查逍遙散，線索到關鍵處也被強行切斷，涉及主要幾人不是死就是失蹤，鳳錦之似乎進入全麵蟄伏——
上回連環計被自己躺贏，還失去竇氏助力，如今她和司楠庭隻怕慪得吐血呢。
可是，越安靜，越不好下手。
這幾天，沈兮偶爾也會盤算此事，心裏隱約勾勒出一個大概計劃。
“厲右相還有一個小兒子，名厲挽軍，他……瞧上沈綺了，不日將上門提親。”
“……！！！”
靠，這沈綺還真閑不住啊！
“你好像不大高興的樣子？”
周謙揣度著沈兮臉色，她們四姐妹的事多少聽說過一些，但終歸血緣相連，他想想勸說，“兮哥，我知道沈怡的事讓你傷了心，沈綺麼……她是幺女，難免嬌慣些，你別和她一般見識。不管如何，多想想沈伯母，我媽說她一直不大好，近日才開心些。”
秦碧玉的不大好，很大程度源自沈林的混蛋和自己女兒沒有抱團。
自己倒是想好好抱團呢，沈笛不說，沈怡沈綺給自己機會了麼？
沈兮又抿一口茶：
“沈綺和厲挽軍，怎麼認識的？”
“今年春日連續晴好，很多人像你一樣出城踏春。厲挽軍自幼身體不好，厲夫人去白雲觀求平安，領著他一起去，據說……當日沈綺和幾個小姐妹碰巧也在，他對沈綺……一見鍾情。你可能不知，厲挽瀾英武出息，厲挽坤嘴甜有眼色，但在整個厲府，最受寵的其實是厲挽軍。”
以沈綺的心計和會裝，兩人當真偶遇？
來回把玩著桌布垂落下的流蘇，沈兮蹙眉又問：
“承恩公府和右相府還是存在很大距離，厲家沒有門楣之見？”
“即使有，也架不住厲挽軍一片真情。他身體欠佳，厲家完全不需要他建功立業，若能早日娶妻生子，何嚐不是右相和厲夫人的心願？再者，武將之家，門楣高低沒文臣家看得重。”
周謙了然挑出些許笑意，“我瞧著，這樁婚事應會很快定下來。”
“嗬嗬……”
事實證明，周謙的分析很對。
兩日後，桂嬤嬤親自上門，說四小姐議婚，侯爺和夫人請大小姐二小姐回府一敘。
沈兮趕到時，女兒滿月的沈笛早早趕到。她如今頗得陳挺歡心。重要的是，女兒眉眼和陳挺相似，讓那個懷疑自己生不出的男人再沒動過滴血驗親的念頭，母憑女貴，如今沈笛的日子比從前好過許多。
人逢喜事精神爽。
沈府到處煥然一新，沈林領著秦碧玉、王若雲正在逗弄女嬰，一副含飴弄孫的天倫畫麵。
聽得通傳，沈笛笑迎出來：
“兮兒回來了！快進來，我家小月還沒見過二姨母呢。”
“大姐好。”
姐妹兩一進去，圍著嬰兒團團坐的幾人也相繼請安。
意外的是，曆來混賬的沈林和自私自利的沈綺態度都還算過得去，反倒是秦碧玉比從前冷淡許多。沈兮又不傻，很快想到她應該是怨恨沒把沈怡撈出來。問題是，沈怡可文帝親自下令羈押的重犯，自己有什麼能耐撈人？
思及於此，本來就沒興致湊熱鬧的她心涼如水。
大女兒侍郎平妻，二女兒當今親王妃，四女兒如今又要成為右相之媳，最高興的莫過於沈林。他眉飛色舞將事情宣布，說右相府那邊已開始看日子，擇日即將成親。
作為炫耀，他還把媒婆遞的聘禮單子拿出來給大家夥看，
輪到沈兮手上時，她暗暗吃驚——
如果真按照禮單上的給足，右相府可以說把沈綺奉為仙女。
聘禮之多，足以壓倒京城百分之六十的出嫁新娘。
她暗暗打量沈綺，仍然梳著雙螺髻的她還是喜歡戴著一對鈴鐺，天真爛漫間染著喜色，看上去人麵桃花，嬌豔又可愛。反正事情和自己關係不大，沈兮沒多說。
午膳畢，沈笛領著女兒回家，沈林和一妻一妾迫不及待去準備嫁妝。
沈兮正想走，被沈綺喊住。
一身淡粉裙衫的少女抿唇良久，清脆開口：
“二姐，從前的事，是四妹對不起你。”
嗬，這話，沈怡也說過，最後還不是……
“自家姐妹，不必如此。恭喜你找個好人家，以後好好過日子。”
說完，沈兮淡淡一笑，扶著半夏往外走。
相比沈怡，能夠和外人聯手取自己性命的沈綺顯然心腸更冷硬，她不想有過多牽扯。走到門口，後麵傳來撲通跪地的響聲，沈綺哀求道：“求二姐看在姐妹一場的份上，替挽軍瞧瞧病，可以嗎？”
厲挽軍病了？
噢，對，周謙說他體弱。
隻是這回，半夏都聽不進去，不冷不熱說：
“三公子乃右相之子，什麼名醫請不到？四小姐，我家王妃近段時間身體不好，王爺說了，不能勞累。”
沈兮心裏給半夏豎起大拇指——
這借口，找得快！
她趕緊擺出一臉虛弱狀，輕淡嗓音更淡渺了：
“對，每年開始入夏，我就渾身乏力，四妹另請高明吧。”
“二姐！”沈綺膝行過來，眸光盈盈含淚：
“其它大夫治不了，挽軍得的，是癆病！”
癆病，準確來說是肺結核。
在這年代，確實是一種棘手等死的絕症。
隻是，明知身患癆病，她還想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