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當差,和京兆府尹楚劉的位置有異曲同工之妙。
時不時就關進來一些大人物,有的能出去,有的再出不去,其中分寸,很難把握。日子久了,牢監和屬下們同樣摸出滑不溜秋的生存法則,不得罪,不徇私,一切隻聽聖意行事。
知道沈兮身份,牢監態度一貫為之,念她態度好,時不時還給東西,多少存了分照顧。
接過那隻精工細磨的瓷瓶,牢監笑笑:
“上回您給的丸,我娘吃了,效果不錯,這回又是啥?”
上回沈兮讓他給何清顏遞安胎藥,搭送過一回救心丸。
“補陽氣的好東西。”
“……!!!”牢監呆如木偶,卻聽欄杆處的少女又補充:
“一次一粒,保準您能讓家裏的小嬌妻滿意。”
牢監差點跪了。
腦海想著如果被上麵知道王妃和自己聊這些,還能活嗎?
但嘴上,他呆呆問的是:
“您怎麼知道我家有嬌妻?”
“我鬼醫弟子啊,一點陽虛腎虧從麵相就能看出來。”
沈兮故作神秘的輕笑,“最近幾日,您是不是夜夜不能休息,次日腰膝酸軟?嚴重時,還會兩腿打顫,頭暈目眩?您當牢監值班時常會日夜顛倒,此傷陽氣在先,再加上……嘿嘿,能理解哈,能理解哈,拿回去試試,不管用盡管找我。”
所有症狀全符合,牢監被唬得一怔又一怔。
想起家裏才娶不久的二婚小妻,他很快將東西塞進胸袋:
“王妃這回想讓我幹點什麼?隻要不違反條規,都行。”
“告訴我最近幾日外麵發生什麼,應該不違規吧?”
嘴上說得輕細柔軟,沈兮心裏實則樂開了花:
什麼日夜顛倒傷陽氣,腰膝酸軟,不過是昨日趁他收碗筷在上麵灑了點可吸入的乏力粉罷了。至於小嬌妻,嗬,更簡單,前幾日他調休,聽另外那些值班的人議論來著呢,說牢監最近被小妻榨幹,有些力不從心……
牢監同情愈甚,猶豫道:
“反正您知我知,隻是……您確定要聽?”
要不要用這種壞事預警的口吻?
沈兮又說了幾句好話,牢監便將外麵發生的事一五一十道來。
當聽到是逃出去的周謙潛逃至王府從而“無意”搜出那些東西,冷笑再也忍不住,心裏將周謙罵了個狗血淋頭——
龍袍玉璽,如意院怎麼會有這些鬼東西?
還有周謙的無意,分明是有意!
這陷害,做得太特麼刻意了吧?
說完,牢監覦著她越來越冷的臉色,又說:
“王爺也皇上打入天牢了,皇上命昕王爺主理三司協查此事。”
“王爺也在……”
哇哦,原來玩真假play的目的是在這裏麼?
沈兮吃驚捂嘴,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牢監見狀,粗粗安慰幾句,並低低告訴她,昀王府還是關在之前那間,看上去情緒挺好,讓她別擔心,昕王爺肯定會還給他們一個公道。
等他走,沈兮立刻眉眼彎彎的笑了——
司不遇平日高冷慣了,除開自己和他親密接觸才有所發現,他人一時半刻可能很難瞧出來。
牢裏關個假的,真的在外麵,能做的事可多!
而且,這回陷害如此刻意,文帝那種老狐狸焉能不察?
很好很好,接下來就希望他在外麵能查到一些內幕,尤其是和鳳錦之那條美女蛇相關的內幕,至於司楠庭……一想到竇皇後和何清顏,沈兮心裏就有惡氣,搖搖頭,將腦海裏司楠庭的模樣趕走,安心回石板床睡覺。
相比天牢日複一日的平靜,外麵熱鬧得多。
被文帝委以重任,司不羈連日忙得腳不沾地。
從被封的昀王府一出來,就碰到司莫愁和司莫憂兩人守在外麵,彼此都是一幅鬥雞的狀態。司不羈清楚兩人目的,好說歹說將兩人安撫,正要騎馬走,卻見慢走一步的司莫憂傷心在哭。
這位八妹從小活潑,鮮少見她落淚。
便是從前竇皇後給寧妃和她甩臉色抖威風,她也倔強得很,從不哭。
想到這,司不羈不忍跳下馬,走去轎輦旁問:
“堂堂公主,在這外麵哭什麼呢?九弟乃親王,不是幾件袍子一塊玉能定死罪的。”
“五哥!”
司不羈大概是皇家兄弟姐妹中待人最好的一個。
司莫憂素日也和他親近,也沒拘著,“五哥!謀逆可是比天還大的罪,昀王府現在搜出那些,你讓九弟怎麼解釋?從前沈兮能幫襯九弟,現在倒好,她被安上毒害皇後的罪名也關了,嗚嗚。從前陸家,不也是謀逆嗎?我還以為陸流雲來昀王府能過點好日子,結果……”
聞言,蟒袍蕭落的男人展顏一笑:
“你這丫頭!究竟是擔心九弟夫婦還是……陸流雲?”
“都擔心!”
說著,司莫憂走出轎子,撒嬌似的搖動司不羈袖子:
“五哥,你就答應我嘛,一定會幫他們好不好?陸流雲本就是罪人,經不起再一回謀逆同罪!”
除開司不遇和沈兮,王府諸人全被控製在裏麵。
便是司不羈想要問話,也得當著禁軍的麵。
司莫憂說得對,謀逆這個罪名實在太大,大到父皇比任何一件事都要敏感謹慎!
他摸了摸妹妹的頭,寬慰道:
“傻丫頭,五哥能幫的,肯定會幫,但你要知道,此事必須證明昀王府的清白,否則即使老九夫婦出來,也會有一根刺梗在父皇心頭。你乖乖回宮去,別添亂,要被父皇知曉你偷偷跑出來,免不了又生氣。”
“好吧。”
司莫憂撇撇嘴,“多謝五哥。”
兄妹兩兀自說話,沒留意到原處街角停著一頂青蓬軟轎,將他們的神情動作盡收眼底。
轎子裏坐的,正是鳳錦之。
少頃,她趁著暮色掩映來到太子府。
霞光瞬息萬變,半湖瑟瑟半湖紅。
鳳錦之走過去時,司楠庭正抬腳將名親隨踹翻:
“靜待結果?外太祖父和國舅公都這麼說?不可能!”
“太孫殿下明鑒……”親隨按胸跪好,“屬下絕不敢亂說!”
隱約猜了個大概,鳳錦之款款走過去:
“太孫這是怎麼了?何必跟一個下人置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