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方麵。”
沈兮輕籲，“另一方麵，我實在沒把握打造出一間和後世差不多的無菌低溫手術室。你知道嗎，我們呼吸的空氣裏其實存在很多灰塵細菌，這些對正常人來說，沒什麼大礙，但對一個打開胸腔的嬰兒來說，隨便一點就可能致命，隻是……”
伸手攬住她，司不遇了然接話：
“隻是看沈怡周亭母子那副模樣，明明有辦法一試，你做不到睜眼撒謊，說全無辦法，是麼？”
“是。”
“既如此，那便全力一試，先不去想結果。”
男人的語氣分外篤定，聽得沈兮頗意外。
認識這麼久，好像自己才是兩人中比較忍不住多管閑事的那個人，怎麼他也……
馬車搖晃，用手扒住他肩膀，她好奇笑看上去：
“我還以為，你也會和我一樣顧慮重重，怎麼聽起來好像很希望我救周亭的樣子？欽天監老爺子求你了？”
伸手刮了一記她挺俏鼻梁，司不遇搖頭：
“相比較而言，老爺子更記掛周謙些。周亭一出來就不好，他老人家大概做好了心理準備。”
“那是為何？”
“可能……”
車內隻有一盞風燈搖晃。
司不遇的眸心飛速隱秘的湧過些複雜情愫，一瞬之後，又恢複平靜，低道：
“沈笛有句話說得對，稚子無辜，周亭出生尚不足一月，著實可憐了些。”
“明白了。”
沈兮輕輕一笑，伸手捏住男人下頜，霸道讓其和自己對視，“咱們王爺大人看著冷峻如鐵，實則心腸柔軟著呢，尤其對孩子最沒有辦法！看來，之前說過的那句話是對的，等日後我們有孩子，王爺必定是慈父，我呀，隻能委屈扮演虎媽！”
我們有孩子……
心裏反反複複飄蕩著這一句，司不遇覆下黑睫，掩蓋住所有心事，寵溺嗔道：
“不害臊。哪有姑娘家的，成日把生孩子掛嘴上？”
“嘁！生孩子再正常不過的事好嗎？不過，我才十八，年輕著呢，不著急哈。”
“嗯，不著急。”
回到王府，左右一時半會睡不著，沈兮坐去書桌前，開始在紙上寫寫畫畫構思手術室。東廂還有一間不大不小的空屋，收拾出來大小正合適，低溫的話，目前還在下雪溫度不是很高，還可以從寒窖搬來一些儲存的冰塊等，最重要的消毒除菌……
是否可以考慮從空間取大塊塑料布裁剪，就像做浴簾一樣罩住手術台？
這樣的話，消毒除菌比較容易實現。
還有輸血供氧……
心中有了一個目的，幹起來熱火朝天，思緒翻滾。
一番思考策劃，沈兮覺得手術室或許還是能打造出來，越想越興奮的她開始列清單畫簡圖，全部做完，已是醜時末。
伸伸懶腰，又上下甩動手臂活動筋骨，走到門簾處，一副美男讀書圖映入眼簾。
羅漢床上，一襲月白錦袍的男人墨發隨散，支頭看書。
暖融融的燈光包圍下來，給他驚豔無敵的五官鍍上一層暖色，不管看多少遍，仍令人怦然心動。
沈兮抱胸靠門，靜靜欣賞著。
片刻，男人慵懶隨意的放下書，笑意湛湛：
“看夠了麼？”
“不夠！”
沈兮回神走過去，“怎麼不早點睡呢？”
“你所思考的事，我似乎幫不上什麼忙，隻能在這邊看看書，陪著你。至少，等你忙完，不會覺得屋子裏冷清。”
長臂一卷，司不遇將她扣進懷裏，輕輕吻了吻，“做完了是嗎？不是說沒看夠麼，我大方點兒，不如……去床上看王妃看個夠？”
“流芒！”
繾綣四溢。
一番深吻後，司不遇到底沒舍得讓她再辛苦，讓她快些安睡。
想著明天確實要動手打造手術室，可能要忙很久，沈兮調整呼吸，找到熟悉姿勢後，秒睡。
聽到耳畔傳來勻稱悠長的呼吸，體內仍然滾灼的男人啞然失笑，旋即也閉目休憩。翌日，兩人起得稍微晚了些，用過早膳，沈兮給自己和司不遇換上簡便衣裳，開始按照昨晚的構思開始打造。
除開姚青，府裏還挑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小廝。
幾個人忙活一上午，將東廂空房做好除塵通風，放置長台器物等前期工作。
用過午膳，司不遇要去吏部。
沈兮送他走出如意院時，一道暗藍身影淩空飛來，準確落到兩人麵前。
是陸流雲！
他臉色不好，悶悶的說：
“我被趕出來了！”
“啥？”沈兮的小暴脾氣蹭蹭上漲，“周啟那渣男幹的嗎？怎麼不直接上手呢？我不是……”
“不是周啟。”司不遇拉住擼袖子的小女人，心微微下沉些許：
“究竟怎麼回事，仔細說。”
陸流雲素日是個悶罐子性情，說起事來也是平鋪直述。
然而，即便如此，沈兮還是聽得怒火直往腦門竄——
經過一夜未眠的深思熟慮，看到周亭在氧氣麵罩下臉色稍有舒緩，形容枯槁的沈怡找到當時正吃早飯的陸流雲，請他回來通知沈兮，說願意試試手術。
這時，周啟過來了，問什麼手術。
當時欽天監老爺子和周謙父母也在，沈怡猶豫說出昨晚沈兮的診斷和方法。
開胸還能活，所有人聞之驚駭。
周啟第一個跳起來反對，說此法絕對不行，即使周亭要死，也不能死無全屍！
最荒誕的是，周啟父母竟然不假思索同意兒子的意見！
沈怡沒想到好不容易看到點渺茫希望又破滅，哭哭戚戚求周老爺子。
然即使老爺子發話，周啟也聽不進去，還氣衝衝跑出門去，揚言要找到一個比沈兮更好的大夫！陸流雲覺得周啟就是胡攪蠻纏，放下碗筷就跟老爺子和沈怡說回昀王府告知沈兮，快要出門時，周啟去而複返——
他居然真的找來了一名大夫！
更重要的是，此大夫號稱自己手裏有神藥，可以救周亭於危難。
對早已絕望多日的沈怡來說，任何大夫都是希望。
她迫不及待將大夫迎進去，陸流雲本能覺得不對勁，決定留下來看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