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身為人父，劉廣德知道，劉姝此舉除開對司不遇一見傾心的愛慕，他也知女兒這是為自己仕途在賭，今晚這場瞞不住，如果司不遇夫婦死了，劉家隻怕全都得陪葬！反之，如今親王夫婦安然，王副將這邊功敗垂成，他也逃不了被皇帝問責。
劉姝此舉，多少能挽回一些！
想到這，他腿軟拜倒：
“求王妃救我姝兒！”
“我會。劉大人放心，劉姝還不一定……”
沈兮才啟唇，劉姝身體歪歪一斜，和黑斑屍體倒去一處。
這一幕，讓所有人既怕又驚，好在局麵已控製下來，劉廣德趕緊親自領人退出別院，司不遇則吩咐姚青焰紅開始清理到處都是屍體和血汙的現場，沈兮則喊帶著陸流雲和半夏半雪去治療高燒來得洶洶的劉姝。
這一忙，便是忙到四更天。
留下半夏親自盯著懸掛點滴的劉姝，沈兮拿出紗布消毒藥傷藥等物去找司不遇。
她在連接廚房柴房的側廂房找到了人。
火光明亮中，男人衣袍身上的血，更多了。
看她小臉蒼白搖搖欲墜，司不遇箭步上前攬住她：
“不是我的血，剛才被夜梟枯骨擒住的兩人，在問話。”
“可有收獲？”
“兩人咬得很緊，暫時沒有。”
兩人一起回了臥房，幫他退去外袍，又掀開上衣，沈兮替他後背上藥。
長長的一道，刺得不深，但也不淺，皮肉有些微微卷起，結了一層深紅血痂。她的體溫還有些高，司不遇忍住消毒棉棒蹭上去的痛，輕問：“天亮前，必須從他們嘴裏問出點東西。你手還很燙，待會乖乖給我休息去。”
“嗯。”沈兮應了聲，將紗布纏上：
“你還記得當日在如淵院錢馨兒的失態嗎？我有兩種藥，名催神攝魂，你拿去問話。”
說完，她的嘴角情不自禁卷出一絲苦笑。
想不到自己從前這些引以為傲的小發明小成果，如今都用在爭鬥算計上了。
司不遇轉身，將她打橫抱去床上：
“好。待會逼問後，我還得連夜寫折子，連帶劉廣德上奏一起快馬遞給父皇。王副將雖死，但足夠說明秦將軍駐紮南方的駐軍裏存在不少問題，這是很大的隱患，必須盡快調查核實。劉姝怎麼樣？”
“體溫控製住了，不會有事。”
“嗯。”
外麵的天開始浮現出絲絲灰白，兩人相擁無言。
少頃，司不遇捉住她的手吻了吻：
“這一連串的事，歹毒緊湊，手法似曾相識，我還是懷疑……二哥。所以，這回不管如何，我務必要從他們嘴裏撬出點東西！還有，你還記得那日中秋晚上打斷夜梟和枯骨為我控製毒發的人麼？枯骨說他的身手和之前刺殺元妙的人很相似。”
“他跟我說了。”
眼前浮現出司不垢和於欣欣堪稱璧人的兩張臉，沈兮長歎：
“既有懷疑，就去證實，如果真是他們……”
“他們害你差點……”
一個“死”字，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司不遇眸心深暗如夜，“我絕不會就此作罷！隻是這回回去，日後我們務必要更加小心，因為……他們這回打草驚蛇，後麵肯定會更加謹慎隱蔽。如果老祖宗和太子都是他們的傑作，我隻能說……”
素手輕抬，沈兮按住他的唇：
“什麼都不用說，我懂。這是催神攝魂，快去吧。等天一亮，我會親自送劉姝去劉廣德選的高樓。”
“好，辛苦你。”
“你都願意為我殉情了……”不喜歡這種沉凝如暴風雨前夕的氣氛，沈兮歪頭打趣：
“何談辛苦？”
還有諸多事情需要處理，此刻不是你儂我儂的好時候，又仔細叮嚀幾句，司不遇走了，累到極致的沈兮也在半雪的伺候下入睡。不久，天早早亮起，她命陸流雲趕來馬車，將劉姝抬進去，送去劉廣德特意挑的一處城中兩層高宅子——
讓劉姝治病能夠被所有人知曉，這固然是兌現承諾，也是安定民心之舉。
鼠疫可怕，但絕非不治之症！
隻要發現及時，準確用藥，她沈兮有很大把握將人從生死線搶救回來。劉姝在送進去的半個時辰幽幽醒來，看到沈兮寸步不離守在身旁，她忙道謝。又看那些奇奇怪怪的透明針管，咽喉同樣腫脹的她沙啞又樂觀的道：
“看來我不用被大火焚燒了！”
“要被燒，也是我先。”
對她昨晚舉動，沈兮既佩服又感激，言語間也隨意輕快許多。鼠疫畢竟不可小視，除開醫治劉姝和自己，沈兮還告訴劉廣德必須在三州範圍內開展一係列除害活動，包括滅殺老鼠跳蚤等物，經過三州府尹大力宣傳普及，民眾們紛紛主動配合。
劉姝的情況日漸好轉。
每日午時，她都會推開一扇窗，站在高樓上朝外麵好奇的人招招手。
最開始兩天，下麵的人很多，都希望看到她感染鼠疫之後會變成什麼樣子，然而，等他們看到劉姝就既沒出血也沒長黑斑，更沒日漸憔悴，都放心了。到第五、第六日，除開一些無所事事的幼童好玩，基本沒什麼人來看。這日推窗看到外麵竟無一人，劉姝頗有些訕訕道：
“看來他們是徹底放心了。”
“我沒死，你也恢複了，自然會放心。”
按照恢複情況，這是最後一天使用慶大黴素。
沈兮熟練替她插針，定好之後，她朝好玩彈動針管的少女道謝：
“那晚，謝謝你奮不顧身，否則還不知道要鬧成什麼樣子。”
“我是為什麼……”
劉姝看向鬢間隻有一支溫潤玉釵的女子，連日相處下來，她親眼見識到她的本事和聰慧，好感其實也是與日俱增，“王妃應該清楚。那日在府中所言，並非虛偽，我仰慕王爺不假，對王妃也是真心實意的欽佩喜歡，所以我絕不會……”
沈兮趕緊抬手：
“我謝你是一回事，這是另外一回事。咱姐妹可以當，男人不分享！”
“分享？”劉姝頗不解：
“您覺得是分享嗎？若您真心愛王爺對王爺好，有人喜歡他，您難道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