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沈兮差點以為聽錯了。
司莫憂眨眨眼，又把涼坐墊搬過來一些，巴眨著一對深褐色瞳仁：
“陸流雲呀！聽說父皇把他賜給弟妹當護衛，怎麼，他沒有跟著來嗎？護衛之責便是要貼身保護安全，我還以為她會等著九弟和弟妹一起過來呢！不過，今日太子哥哥做壽，父皇親臨，有禁軍在，他不來也正常。”
男賓和女眷間，僅隔著一道薄紗帷幔而已。
一時拿捏不準司莫憂和陸流雲是個什麼關係，沈兮下意識就往對麵望去。
見她不說話，自己把話說了個滿的司莫憂又笑問：
“他在弟妹那裏一切都好嗎？”
“唔……”
越聽越覺得司莫憂像一個單相思少女，隻是，許晚茵明明叱責過陸流雲是什麼罪人，公主和罪人之間？想想都覺得有些驚歎，沈兮露出得體微笑，盡量答得詳細，“他過得應該算不錯，八皇姐容稟，好幾回遇險之後，弟妹我比較少出門了，因此他的護衛之責……”
司莫憂擺擺手：
“別皇姐弟妹的，如果你願意，叫我莫憂就行。之後，還請你多多照顧他。”
一邊暗歎八公主還挺爽快，沒有皇族公主的矯揉造作，沈兮一邊有些不確定的反指自己：
“我……照顧他？”
人家身手那麼好，胖揍陳挺不帶喘，用得著自己照顧？
“抱歉！抱歉！”司莫憂連忙親自給沈兮斟了一杯酒，“說話不周，別介意哈！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請你多多看顧他，都說你是如今九弟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嘛，你一句話，頂得了別人十句，幫我吹吹枕邊風，讓九弟莫難為他，算我欠你人情，行不？”
連“枕邊風”這種詞都用上了，八公主還真不拘小節！
想了想，沈兮客觀道：
“公主放心，王爺……不曾為難過他。”
確實沒為難過，隻不過兩人每回碰見都彼此的視而不見罷了。
司莫憂一聽，咧嘴粲笑：
“那就好！九弟這人，看著麵冷，心其實還是好的。”
“我代王爺謝過公主謬讚，他若聽到……”
“嘁！”
一道譏誚女音從司莫憂的右方傳來，兩人還沒來得及扭頭，隻聽三公主司莫愁勾唇冷笑，“你代王爺？老九媳婦兒還真是把自己很當一回事啊！都說老九與你夫妻情深，你為老九如何雲雲，可這些又如何？再如何做恩愛表忠貞，也彌補不了你當日得到老九所用的齷齪手段！”
“……”
司莫愁是文帝和竇皇後所生，五官延續了竇皇後的大氣。
然而，她的眉眼間始終籠罩著一層戾氣，因此看上去全無其母的高貴雍容，顯得尖酸陰刻。
不知道哪裏得罪過她，沈兮正要打哈哈應付過去，司莫憂直接懟上去：“我們說話，要你來插嘴？”說著，司莫憂仗義拉住沈兮手臂，壓低聲音解釋，“別跟她一般見識，她是針對我！隻不過恰好我與你在說話，她故意衝你來打我的臉！”
都說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這算公主打架，自己遭殃？
沈兮隻能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淺笑。
這時，司莫愁勃然大怒：
“混賬！你如今連一聲三姐都不知道稱呼嗎？打你的臉？也不找麵鏡子照照自己，本公主為何要打你的臉？別以為自己是龍鳳雙生就真把自個兒當鳳凰，本公主才是咱們大宋國的嫡公主！你們在本公主麵前都是小的，怎麼，本公主教導幾句弟媳和妹妹都不行嗎？”
她聲音不高，水榭又四麵開闊納涼，不知道旁人聽見沒有。
但是，穩坐首位的竇皇後並未朝這邊投來注視，正和長公主觀看著一隻罕見的鴿子血手鐲，倒是司莫憂的生母寧妃和老五司不羈的生母珍妃偷偷朝這邊望了兩眼，貌似在示意她們不要和司莫愁對著幹。
沈兮很快知道，司莫愁的狂妄是竇皇後允許的——
也對，如她所言，她可是這宋國唯一一位正兒八經的嫡公主！
然而司莫憂像是沒收到來自母親的擔憂和警告，嗤嗤一笑：
“是，在大的三皇姐麵前，我和老九媳婦兒是小的！隻是八妹有一事不解啊，三皇姐教訓老九媳婦兒的是夫妻之間的事，三皇姐並未尚駙馬，如何能夠指點旁人一件自己都沒有經曆過的事？難道這就是所謂沒吃過豬肉，但見過豬跑？”
司莫憂說得一套一套，且完全不在乎公主身份，聽得沈兮忍不住撲哧一笑。
司莫愁的臉色頓時變成豬肝色。
她想都沒想，甩袖傾身，對著司莫憂的臉就是一巴掌甩過去。
啪！
沈兮想拉開司莫憂，卻已來不及。
響亮的一巴掌，頓時讓水榭鴉雀無聲。
瞧見所有人都看過來，沈兮忙拉住司莫憂的衣袖，示意她暫時先不要再回應。然而，司莫憂像是也沒有還手打算，瞪著一對蘊了淚光的深褐眸子，輕笑反問：“三皇姐賞賜，八妹受了。卻不知皇姐為何這般狂怒，莫非是八妹戳到三皇姐……”
“寧妃！”竇皇後冷冷吱聲：
“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女兒？不懂尊卑便也罷了，連今日什麼日子都不顧嗎？”
“是臣妾的錯！請皇後娘娘原諒莫憂年輕還小，臣妾願代她受罰！”
寧妃忙從幾案後起身，盈盈跪去鳳案前。
沈兮注意到，眼前的一後四妃，包括姑侄兩代公主，寧妃穿著最樸素寒酸。
後宮爭鬥曆來是沒有硝煙的戰場，沈兮擰了司莫憂一把，連拉帶拽陪她一起跪去鳳案前。竇皇後雖不悅，但顧著日子和場麵，叱責幾句，終歸沒有為難。距離午膳還有段時間，很快，眾人四散，迎來自由活動時間。見司莫憂臉上五道指印還挺明顯，沈兮命丫鬟上了一塊冰：
“先冰敷，待會上點藥。你說你……”
“她以前不這樣的！”司莫憂歎息著接過包著帕子的冰，“可惜，我們都看上了罪人。”
“……”沈兮的八卦之心咯噔一響，“她也喜歡陸流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