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快？”
沈兮略吃驚。
本以為以袁氏這般綿密性情，大概要等伍慧的臉差不多恢複，才會去跟伍尚書提撤訴一事。
體態纖穠合度的婦人轉身，釵甸甚少但樣樣俱精的溫柔模樣讓人十分受用：
“我還以為，王妃會覺得越快越好。由此可見，王妃是個值得信賴的人。您這些天日日出門診治，早已表示出最大的誠意，慧兒不僅臉好多了，精神也很不錯，都是您的功勞，我自然也得表示誠意，如此，才算共事愉快。”
“共事……”沈兮琢磨著這兩個字的深意。
“戶部一尚書兩侍郎，我家老爺占著尚書的位置，實則……”袁氏抿嘴輕笑，眉眼間卻並無任何鄙夷的意味，反而流露出一種小女孩嗔怪情郎般的甜溺，“他為人其實再老實不過，實則沒什麼實權，畢竟兩位侍郎一個是駙馬，一個是駙馬同窗，都是得罪不起的。”
要在之前，聽到這些，她肯定既興奮又歡快——
袁氏越不簡單，證明司不遇想要的離間計越會出成效！
而現在……
沈兮隻覺得無趣極了，花容冷淡：
“您想說什麼？”
“許駙馬牢牢把控戶部，不管什麼事都壓著我家老爺一頭，他還和公主夫妻同心一體，而我家那位夫人的娘家將軍府也和公主府關係甚密，這麼複雜的捆綁，其實與我一個姨娘並無多大關係，隻可惜……他們千不該萬不該動我一雙兒女！”
“伍平也遭過毒手？”
四歲男童，正是天真調皮時。
這幾日過來，瞧他比同齡人懂禮不少，沈兮也伍平還挺喜歡。
暮春的雨，說下就下。
袁氏伸手接住細如絲拉的雨水，瞧不出什麼情緒波瀾：“慧兒敷麵膜那日，發現臉爛，我又是安撫又是請大夫，院子裏鬧哄哄的，平兒被丫鬟帶去花園放風箏，結果失足落水，差點溺斃。王妃聰慧，不如猜猜，是誰救了我的平兒？”
沒想到還有這麼一段插曲，沈兮蹙眉，不敢置信的猜測：
“難道……是來福？”
“您真是心肝九竅的玲瓏人兒！”袁氏由衷誇讚，臉上掛著不敢過多再想的後怕，“來福喜歡在花園亂跑，它也會水，大概是嗅到平兒的氣味，哼哧跑下去將平兒拖上來。平兒盡管年幼，平日我也教導諸多小心謹慎，斷不可能跑去湖畔玩水……”
“有人推他！”
四個字一出，沈兮又有些後悔。
自己多管這些閑事幹什麼，反正早已打定主意賺夠銀子，拿到和離書就走人！
想到這，她又加了句：
“您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自然是想跟王妃求一個恩典。”袁氏一邊說一邊跪下，“不管日後發生什麼，希望王妃能在王爺那裏幫我家老爺多多美言，他其實並沒有做過什麼，他日即便不能占據尚書之位，但也希望能保住一條命。隻要王妃允諾此恩典，後麵的事，請全都交給我。”
“你先起來！”
彎腰扶起袁氏，沈兮心裏又湧現出方才和伍慧說話時的那種痛。
一抽抽的，綿延不絕。
她忽然有些莫名的難過。
還是那句話，換之前能從袁氏嘴裏聽到這些，肯定巴不得，如今……
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腦海裏浮現出那日清晨在如淵院門口聽到的動靜和這些日子滿王府的議論，沈兮長籲一口，隻覺得滿口惡氣，無處發泄。想了想，她淡淡作答：“這件事我現在不能給你一個肯定的答案，夫人您要清楚，隻要尚書並未行差踏錯，沒有人會要他的命，包括皇上。”
袁氏很聰明，聯想到方才在門外聽到的一句，猶豫低問：
“您和王爺……鬧矛盾了？”
“不是鬧矛盾，而是……”
而是能不能潔身自好、管住自己的原則問題！咬牙切齒片刻，她意興闌珊的擺擺手：“跟您說這些做什麼呢，算了！夫人誠意我心領，您放心，隻要周謙走出大牢，我絕對保證徹底醫好伍慧的臉。您要實在不放心的話，我可以給您立……”
“不用。”袁氏笑著阻止，“慧兒相信您，我亦如此。”
袁氏說到做到，在伍慧的臉進入第二個長肉結疤之後的療程那日，周謙走出京兆府尹。沈兮領著福生和半夏半雪去接他。重新又在陽光下見麵，周公子樂開了花。幾個人先去好好撮了一頓，之後，周謙提議事不宜遲，當立刻回鋪子收拾，著手重新開店！
被他的樂觀感染，連續數日懨懨如病的沈兮也來了幹勁兒。
加上小美小麗，七個人開始一點點收拾。
清除火燒過的痕跡，所有器物能修的修，不能修的扔，拖地，重新布置帷幔……
等一切做完，天都黑了。
確定還能重新回來做事，小美小麗開心的回家，半夏半雪和福生則去外麵買吃。
屋裏隻剩兩人，累極的周謙就地一坐，苦惱托腮：
“我剛聽你說事情很有可能是公主府授意尚書府來幹的，因為許晚茵和你不對付，那現在我好端端出來了，公主府會不會還來這種陰招？兮哥！有件事你可能還不知道吧，我在裏麵和獄卒大哥們聊天，他們說……許晚茵被……”
消息落後還說別人不知道！
沈兮斜他：“被什麼？”
神秘兮兮坐近，周謙擠眉弄眼：
“被幾個雜碎給辱了！天啊，不可一世的安然郡主，嘖，真難想象。”
見沈兮並不驚訝更沒表示，他捧著臉瞪大眼打量：
“你怎麼回事啊？今天下午就想問來著，怎麼感覺整個人被誰抽走精氣神似的呢。”
“哪有？待會吃完飯，咱們找個地方繼續嗨！”
“嗨？”周謙滿臉鬱悶，“我才進去幾天，京城又出流行新詞兒了？”
“……”
懶得理會這位智商時不時下線的大兄弟，沈兮開始默默吃半夏他們買回來的飯。
飯畢，背著跟姐妹兩打聽過的周謙主動笑問：
“想去哪兒嗨？本少爺舍命陪兮哥！”
“老娘……”再多鬱悶也是無用，傳染到他的振奮，沈兮手一揮：“要美男！”